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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娶了你姐姐?”母亲问。
“呃,她第一个结婚的是我。”讲梦人说。
“后来她听见我唱歌。”歌唱家说。
“她没跟另外那个结过婚。”提欧巴德说,所有的人都歉疚地望着那个只能倒立走路的人。
提欧巴德说:“他们一度组成一个马戏团,但政治给他们惹上麻烦。”
“我们曾经是全匈牙利最好的,”歌唱家说,“你们听说过苏尔诺克马戏团吗?”
“没有,恐怕没有。”父亲说,表情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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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葛利尔帕泽寄宿舍(7)
“我们在米斯科区、塞格德、笛布莱森演出过。”讲梦人说。
“塞格德演出过两次。”歌唱家说。
“我们本来可以去布达佩斯,都怪那些俄国人。”倒立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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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就是俄国人把他的小腿骨拿掉的。”讲梦人说。
“说真话,”歌唱家道,“他生来就没有小腿骨。但我们跟俄国人处不来也是事实。”
“他们企图把熊关进监牢。”讲梦人道。
“说真话。”提欧巴德道。
“我们把他姐姐从俄国人手里救出来。”倒立的人说。
“所以我当然得收留他们。”提欧巴德先生说,“他们工作非常卖力。但这个国家谁有兴趣看他们表演,都是匈牙利玩意儿。这儿没有熊骑独轮车的传统。”提欧巴德告诉我们:“那些该死的梦对我们维也纳人毫无意义。”
“说真话,”讲梦人道,“都怪我尽讲些不该讲的梦。我们曾经在康特纳大道的夜总会表演,但没多久就被禁了。”
“你不该讲‘那个’梦的。”歌唱家凝重地说。
“哼,你老婆也有责任!”讲梦人道。
“当时她还是你老婆。”歌唱家说。
“拜托别闹了。”提欧巴德哀求道。
“我们有机会在儿童疾病募款舞会上表演。”讲梦人道,“还有去若干国立医院——尤其圣诞节期间。”
“要是你们让熊多表演一点就好了。”提欧巴德提醒他们。
“跟你姐姐说去,”歌唱家道,“是她的熊——她一手训练的。她放任它懒惰、肮脏、一堆坏习惯。”
“它是你们之中唯一不寻我开心的。”倒立的人说。
“我希望远离这一切,”外婆道,“这对我是很恶劣的经验。”
“求求你,亲爱的女士。”提欧巴德说,“我们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绝无恶意。景气不好,我需要乙级的评等才能吸引更多观光客,可是我不能——在我心里——把苏尔诺克马戏团赶出去。”
“在他心里,屁啊!”讲梦人说,“他只怕他姐姐。他做梦也不敢赶我们出去。”
“要是他做这种梦,你一定知道!”倒立的人说。
“我怕那头熊。”提欧巴德先生说,“她叫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
倒立的人说:“那是头好熊,它从来没伤害过任何人。它没有爪子,你很清楚——牙齿也没几颗。”
“那可怜的畜生进食很不方便。”提欧巴德先生承认,“它年纪大了,又不爱干净。”
越过父亲的肩膀,我看见他在大簿子上写道:“沮丧的熊和失业的马戏团。这家人以姐姐为中心。”
就在这时,我们可以看见她正在人行道上照顾那只熊。时间还早,街上人不多。她当然依法给熊拴了系带,但只是一种象征性的控制。这戴着惹眼红头巾的妇人,跟在那头神情懒散的骑独轮车的熊身后,在人行道上兜圈子。它轻松地从一个停车收费表骑到下一个停车收费表,偶尔会在转弯时扶一下收费表。他骑独轮车真的很有天分,任何人都看得出,但也可以看出,它在独轮车方面已经到顶了。显而易见,这头熊自认为它的独轮车技巧不能再进步了。
“她该把它带离大街了。”提欧巴德先生焦虑地说,“隔壁糕饼店的人跟我抱怨过。”他对我们说:“他说熊把他的客人都吓跑了。”
“那头熊会招徕顾客!”倒立的人说。
“它会招徕某些人,也会吓跑某些人。”讲梦人说。他忽然变得很忧郁,好像他深沉的内涵会令自己沮丧。
但我们对苏尔诺克马戏团的花招十分着迷,忽略了老乔安娜。母亲见外婆在默默地哭泣,就叫我去把车开过来。
“这一切对她而言真太过分了。”父亲小声对提欧巴德说。苏尔诺克马戏团一副很羞愧的样子。
店外的人行道上,熊骑车朝我这边来,把汽车钥匙递给我;车就停在马路边。“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以这种方式拿到钥匙的。”提欧巴德告诉他姐姐。
6葛利尔帕泽寄宿舍(8)
“喔,我想他会很喜欢这样,”她说,揉揉我头发。她的魅力就跟酒吧女侍一样,也就是说,她在夜间比较吸引人。白天的光线下,我看得出她比提欧巴德老,也比她那两个丈夫都老——我想,有朝一日,她就不再是他们心目中的情人与姊妹,而变成他们大家的母亲。她已经是熊的母亲了。
“过来。”她对熊说。它无精打采地保持在原地踏独轮车,扶着一个收费表支撑。它舔舔收费表小小的玻璃面。她拉扯它的系绳。它瞪着她。她再拉一下。它傲慢无礼地开始踩踏板——先朝一个方向踩,然后反过来踩。好像它见有观众,兴致高了起来,开始要露一手。
“什么都别做。”姐姐对它说,但熊踏得愈来愈快,向前,向后,在收费表之间左突右刺,姐姐不得不放开系绳。“多纳,停止!”她喊道,但熊已经失控。在它操纵下,车轮太靠近马路的边石翻覆,它迎头撞上一辆停着的车的挡泥板。它坐在人行道上,独轮车就在身旁;看得出它没受伤,但它显得非常尴尬,没有人笑。“啊,多纳,”姐姐以责备的口吻说,但她走过去,在它身旁蹲下,“多纳,多纳。”她温和地谴责它。它摇摇那颗大脑袋;不肯看她。靠近它嘴边的毛上挂着些口水,她用手替它抹掉。它用掌将她推开。
“欢迎再度光临!”我们上车时,提欧巴德先生愁眉苦脸地说。
母亲坐在车上,闭着眼睛,手指按摩着太阳|穴,好像我们讲话她都听不见似的。她说,跟这么爱争辩的一家人一同旅行,这是她唯一的自卫之道。
我并不想就车子得到照顾的情形作例行报告,但我看见父亲在努力维持秩序与冷静;他把大簿子摊在膝上,好像我们刚完成一次常规调查。“码表怎么说?”他问。
“被人偷开了三十五公里。”我道。
“那头可怕的熊来过车上,”外婆道,“后座黏了那畜生的毛,我还闻到它的味道。”
“我什么也没闻到。”父亲道。
“还有那个戴头巾的吉卜赛人的香水,”外婆道,“弥漫在车厢上层。”父亲和我都在嗅。母亲还在按摩她的太阳|穴。
我看见刹车和离合器附近的地板上,散落几根薄荷绿的牙签,那个匈牙利歌手习惯把这玩意儿叼在嘴角像道疤痕似的。我没吭气。光想象他们这伙人已经够了——开我们的车出城。唱着歌的驾驶,倒立的人坐他旁边——向窗外挥舞他的脚。后座,把讲梦人跟他的前妻隔开——大脑袋贴着有衬垫的车顶,粗猛的巨灵掌轻松地搁在壮硕的腿上——老熊像个和善的酒鬼般靠在椅背上。
“这些可怜人。”母亲仍然闭着眼睛说。
“骗子、罪犯,”外婆道,“使法术的、难民、精神崩溃的动物。”
“他们很努力,”父亲道,“但他们不会成功的。”
“送去动物园还好点。”外婆说。
“我玩得很开心。”罗波说。
“要突破丙级恐怕很困难。”我说。
“他们连最末一级都不够格。”老乔安娜道,“他们的等级恶劣到全世界的词汇都无法形容。”
“我想这该写封信。”母亲道。
但父亲举起手——好像要给我们祝福似的——我们都安静下来。他在大簿子上写字,希望不受干扰。他表情很严肃,我知道外婆对他的判决很有把握。母亲知道再争辩也不会有用。罗波已经厌倦了。我驶离那一带的小街道,走史毕格街到罗可维兹广场。史毕格街很窄,通过时会在沿路商店的橱窗里看见你车子的倒影,我觉得我们在维也纳的遭遇,像电影里的重叠画面——好像我们经历了一场童话之旅,又穿过一座玩具城。
外婆在车上入睡后,母亲说:“我想这种情况下,改变等级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论升级或降级。”
“没错。”父亲说,“一点都没有影响。”他说得没错,虽然我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