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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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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出那句话的当时,仿佛一个在地窖里呆了多天的人突然得见天日,胸脯里要多舒坦有多舒坦,然而,为这舒坦的一瞬,他付出了怎样的不舒坦,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一家一个月轮着养的日子里,不管走在哪家,他都要看脸色。大儿媳脸色不好时,他就盼着快一点到二媳妇家,可是他帮了二媳妇,二媳妇却并不领情,你大儿子是村长,有吃有喝有送礼,你凭什么不跟大儿子过,来讨小儿子的麻烦? 
  大儿媳脸色不好,还可以看,二儿媳脸色不好,根本不能看,鞋底子一般,紧??的。紧也不要紧,她还常常指桑骂槐,看到公公站在墙边往西望,就指着鸡骂:“想跳墙过去你就过去,别抻头抻脑的东张西望。” 
  如此一来,这做公公的,轮到二媳妇家的时候,不管站在哪里,都低着头,生怕一抬头,又遭侮骂。 
  如此一来,无论轮到大媳妇家,还是二媳妇家,他都天天翻日历牌儿,数剩下的日子还有几天。那日历牌儿,在别人家里,是明晃晃地挂在墙上,在村长父亲那,却是用一个塑料袋装着,窝窝囊囊揣在兜里。因为只有揣在兜里,翻起来数日子才更方便。 
  他数日子,自然不能让家里人看见,大儿子心粗,看见也就看见,不会想什么,小儿子在外面盐厂开车,想看也看不见,媳妇看见,可就要惹出是非了:你刚轮过来又数日子,是住够了吗? 
  所以,只能在院子里没有人的时候数,只能在晚上上炕睡觉的时候数。 
  按说,怕媳妇看见,他可以到街上去,可以像过去那样,到南甸子的堤坝上去,可是现在不比过去,现在他把事儿弄坏了,好端端的福不去享,把自个弄得恍如一条找屎吃的狗,在两个儿子家门口溜来溜去,要是叫上塘人看见,不骂他才怪?! 
  说起来,也不是怕骂,怕的是家丑外扬,上塘人从来都以为你是最有福的,有好儿又有好媳妇,你怎么还数起了日子呢?! 
  所以,翻日历数日子,是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的。 
  当然,同是翻日历数日子,在大媳妇家数和在二媳妇家数是不一样的,在大媳妇家数,是怕时间过得太快又要轮走,毕竟大媳妇脸子好看些;在二媳妇家数,可就是越快越好啦,恨不能一天当一小时过,快快过完快快轮走。 
  怕轮走时,那日历每翻一页,都折一下,并不撕掉,好像把那一页留下来,日子就留下来不走了;盼轮走时,每翻一页,都要撕掉,有时要两页两页的撕,仿佛那日子提前撕掉了,也就不用过了。 
  实际上,那日子,既留不下来,也撕不掉,只不过图一时痛快而已。他刘秉德,活了一辈子,除了说那句话时痛快过,什么时候痛快过?! 
  倒是有一天,轮到二媳妇家的时候,日头从西边出来,他真的很少有过地痛快了一次。 
  那痛快,开始时并不痛快,他的二媳妇黄配莲在吃饭的时候,端饭碗坐在他的对面,说:“老头。” 
  黄配莲一直叫公公老头,她说:“老头,是不是大份儿不让你找老伴儿?” 
  公公心头悸跳了一下,扫了一眼二媳妇。 
  黄配莲说:“她口口声声是当老师的,不让公公找老伴儿,这不是缺德是什么,她缺了八辈子德啦!” 
  本来,做公公的,是要狠狠反驳这个说法的,是想站起来破口大骂的,叫眼前这个王八羔子把嘴闭上,可是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做公公的没有反驳,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可是他真的就没有反驳。因为就在他要反驳的时候,有一股东西从他心里头涌出来,那东西怪怪的,和分家那天听大媳妇说话时涌出的东西差不多,却又不一样,说差不多,是说它们都没给他防备;说不一样,是说这股东西湿乎乎,热烘烘的,不像分家那天那么冰冷。它水一样漫过他的心口,洇向他的眼窝时,仿佛一只虫子在他的皮肉上爬,让他眼睛一阵阵发痒、发酸,让他感到了一阵湿漉漉的痛快…… 
  4 
  你很难知道黄配莲突然问出那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钟表指针的一圈圈走动,你很难知道村长父亲这又一次痛快意味着什么,如果没有日光在天上不停地移动,你很难知道村长父亲因为痛快而没有反驳给后来的日子带来了什么。 
  实际上,黄配莲问出那样的话,只是因为刚刚听说,想证实一下,并不知道证实之后要干什么;实际上,做公公的在心底里感到温暖痛快时,脸上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他的态度是证实。然而,就是这句话,给刘家的日子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灾难,给上塘的日子带来了难以拨开的乌云。 
  那灾难刚露出须芽,并不是在黄配莲那,而在申玉凤弟媳妇姜淑花那。这灾难最初露出须芽,根本不像灾难,只是一场口舌风波而已,是姜淑花和徐兰之间的口舌风波。姜淑花的女儿是徐兰的学生,有一天,她回家跟妈妈说:“妈,俺老师说你坏话。” 
  “她能说俺什么坏话?” 
  “她说海边人野,不讲文明。” 
  这坏话在姜淑花那里,最初也并没觉得有多么坏,只要不说自个偷人养汉,野算什么,再说啦,人家徐兰老师确实和上塘的大老粗不一样,人家文明人说你野,说就说呗。可是后来,吃了饭,女儿走了,姜淑花一点点觉出不对味了,她觉出不对味,是联想到她的大姑姐姐申玉凤,申玉凤当年回家挑刺儿,动不动就说海边人在外面疯惯了,不会收拾家,疯是什么意思,不就是野嘛。这么一想,可不得了,姜淑花当天下晌,就找到黄配莲。 
  姜淑花和黄配莲,都住海边,娘家是左右紧挨的两个村子,只是姜淑花结婚比黄配莲要早五六年。虽有年龄差别,虽在此之前不认识,可地域的联系就像血脉的联系,她们一打眼儿就觉得亲,黄配莲结婚第二天,新婚的衣裳还没脱,就在大街上披头散发撵着猪跑,街上有人笑话“看人家新媳妇——”。她看见,一点没觉得有什么好笑,海边人就这德行、不讲究。跟着海水走,一天两股潮,谁讲究得过来?!所以,见黄配莲疯了似的撵猪,倒叫她觉得像见了娘家人似的亲切。 
  姜淑花找到黄配莲,并不为声讨徐兰,但她认为,根源还在她的大姑姐姐身上,一定是大姑姐姐申玉凤跟徐兰说了什么,她找黄配莲的目的,是想让黄配莲跟她一道骂骂申玉凤。她早就想骂骂申玉凤了,她急得牙根都痒痒。早先不能骂,是她的婆婆没死,那房子还不能算是自个的;婆婆死后也一直没骂,是她的大姑姐姐一直躲得老远,不沾她的边儿,现在,大姑姐姐不但沾了她的边,还背后说她坏话,能饶了不成? 
  可是话音刚落,只听黄配莲一字一板地说:“五份儿你想想,你结婚这么多年,俺家大份儿跟你说过几回话?” 
  姜淑花想了想,也确实没说过几回,人家那么文明的人,怎么能和自个说话。 
  黄配莲说:“你再想想,她和咱上塘哪个女人说过话?” 
  黄配莲的意思,并不是说申玉凤没有责任,而是说主要责任在她家大份儿身上,是她家大份儿瞅不起人。黄配莲的引导实在是好使,姜淑花立即放开了申玉凤,直奔徐兰去了:“是呵,俺真没看见她和谁说过话。” 
  黄配莲于是就气咻咻的:“不说就不说,你文明咱攀不上你,咱也懒得跟你说,可是你不该说别人野,对不对?你说海边人,光说俺还行,俺是你家二份儿,你不能说旁人,你凭什么说旁人?这不是找骂嘛?!” 
  姜淑花愣在那里。 
  黄配莲说:“你说你文明,好,你文明,为甚不让公公找老伴儿?” 
  “是她不让?”姜淑花一脸的惊讶。 
  “可不是,俺公公自个说的。” 
  姜淑花眼里的火花开始扑闪了:“原来是她不让……” 
  黄配莲说:“跟你说吧,她和你大姑姐一个样,就会耍嘴皮子,说别人不文明,自个最不文明,说别人不孝顺,自个最不孝顺。” 
  话是一句一句赶着说的,可姜淑花眼里的火花一下子就蹿了起来,火舌一般。 
  这上塘的日子布满了乌云,就是从火舌从姜淑花眼里蹿出那一刻开始的。从来不看钟表的姜淑花,从黄配莲那回家后开始看钟表了,实际上不是表,是她婆婆留下的那个座钟。那座钟的指针,一指到四点半,她就从院子走出来,穿过大街,来到上塘后街的道上。 
  虽说姜淑花憋了一肚子气,但她一开始堵徐兰,并不想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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