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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面对自己的‘前世’时,难道真的可以什么记忆都荡然无存、不留困惑吗?”她顺着自己的主张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彤非真是服了她的专注了。林黎这人若在投入的状态下,有种目不斜视的功夫。也难得她这么自我,早先还是小女兵的时候就这么一副样子。她几乎不太理会周遭人的眼光和行为,所以,她讨喜欢的人喜欢,但也让另一些人觉得格格不入。彤非想,真不知是林黎太执拗了,还是真的在犯傻,这么些年就没学会合群从众。不过,话又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这点,她做事的效率才会比一般人高,而际遇的逆境也才会在别人看来不可能逾越的时候,她能出其不意地跨过去。想当初,汤姆叔在一群小兵中独钟爱林黎,恐怕正是因为她身上这种稚气未脱又带点固执的纯正吧。想到这点,彤非不禁一笑,不再理会邻桌那个不入流的女人了。她把注意力转回到她俩的话题上,特别加强了语气,说:“这是一种生存的法则呀,叫适者生存,大小姐!”
彤非说这话时,脑子停不住地就又游弋到当兵那个年代去了。她记得,那时她俩都在师医院当卫生员,可情形竟毫无二致。那时,直接管她们的卫生排长,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主儿,不过却有着典型的山沟人见识。他尤其招人厌的是,见着小女兵总喜欢招一把撩一把的。同年兵中的市井女孩都很懂如何适应,见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打扑克时也半推半就地满足其捏一把搂一下的肌肤之亲,而过分点的还会用媚眼和夸张的尖叫发嗲犯酸。这很奏效,在通常情况下,这种人总能得到较好的待遇。不仅外出的机会多,较重的公差很少有份,相反,入党却比较顺。说到底,能与上下打成一片,群众关系好嘛。可林黎就不行了,虽说她的卫生技术在同年兵中称得上一流,打针不疼,扎静脉一针见血,什么样的血管都有办法对付,尤其是她对病号一律细致入微,住院的干部战士都喜欢她。可以说,在师部几乎没谁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的。但是,就这么一个人,却竟然不懂得是女孩就天生会用的小伎俩。不值班的时候,她全然不善察言观色,或者说是不屑吧,总爱坐在宿舍的一角,读着那些大多人为装样子才愿去啃的伟人著作。那年月,见得到的其他书很少,尤其刚当兵的头一年,偶然得到本类似中国近代史之类的书,她也能读得沉心静气。在彤非眼里,林黎是中病了,最要命的是,她偏偏还长了个会琢磨事的脑袋,并且会把那些自己的真实想法记在日记中。这让彤非着实担着份心。
惑 05(4)
有多少回,彤非都力劝林黎不要再写那种不合时宜的东西了,因为那年代没什么是私有的,连日记也不能随便写。对大多数人来说,写“日记”其实也为一种表现,照现在的说法就叫作秀,全是为需要时能拿出来公开的豪言壮语。所以,林黎的日记,特别是她的真实,指不定哪天就会给自己惹出麻烦来。但是,林黎面对她的严肃劝戒却总会诡异地一笑,说自己有办法。她的所谓办法,就是拿可以公之于众的政治学习笔记偷天换日。她说这足以应付了。这个人就是不明白,在一个嫉妒、排斥与怨恨滋长的年代,为求表现,谁能保证那种“真实”不会成为踩着别人向上爬的人借以发泄怨毒的口实呢。可林黎依旧每天夜里猫在被窝里打着手电偷偷地看、偷偷地写,她的不可救药,让彤非觉得她真是单纯得可以,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彤非细想想,总觉根源是林叔叔对她的那种放任式教育,使她压根就缺少一种对人性恶的防范,所以,她的真纯都成了暴露在外的软肋。
毫无疑问,性格即命运。直到今天,彤非依然觉得有必要拿这样的话题来敲打林黎。
当林黎盯了彤非老半天后,彤非听到她固执地问:“彤非,那我们是谁呢?”
“真要让你气死了!”彤非说:“你为什么老要纠缠在这样的问题里不肯罢手呢?林黎,你最好记住,人只活这一辈子,你不能让自己承担那些承担不起的东西。我们至少都在做着一些事情,可我们也有局限,管不了社会进化中那些必然消亡但注定伴随着的丑陋。另一方面,我们也总不能因这样的理由,就让自己也活得不知生命的快乐为何物吧!”
“是啊……”林黎显得有些气弱了,低垂的语调像一缕游丝把人带回到自省的状态中去:“去年下半年来,我不一直在放慢脚步,调整着自己吗?”
“林黎,”彤非打断了她的话,“你的调整,其实根本没有走出你‘自己’的影子!”
……
谈话在这样的思路下延续着,那顿西餐可想而知成了摆设,根本没吃出滋味。
彤非心里知道,仅凭自己餐桌上的一番话,是根本没法说服林黎的。她的主观意识太强了,自己拿出近乎庸俗的实用哲学当武器,对她究竟能起什么作用呢!
今天,彤非不打算再讨论什么严肃的话题了,只要能缓解林黎的情绪不管聊什么都行。她觉得,当前最大的问题是连真正的症结在哪儿都搞不清楚,那么,话不入心谈有何用?她看着林黎把手中的酒调好了,独自玩味着,便说:“让我来品品,看咱们的酒是不是还像当初一样好,一样地醇香入心。”
林黎伸过酒杯和彤非碰了一下。
这一餐她俩只讲以往的事儿……
惑 06(1)
本打算睡个懒觉,但不到8点就被电话铃声吵醒了。懒懒地抓起电话,传来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是江川。人便彻底地醒了。
自从分手后,我们极少通电话。或者说除最初的日子有过几次电话外,此后就再没联系过。说不上恨,能留下的仍是记忆中最好的部分。但这已是两回事,不想再与现实牵连到一起。有时想想,我觉得自己其实挺不豁达的。然而人在意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我没法做到一切都无所谓,都像不曾发生过似的。依我来看,爱能很美,折损它却也能变得不堪。这就像极精致的玻璃花瓶,因喜爱不肯随意地摆放在桌上或闲置在饰物阁里,不时地把玩,反而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摔得粉碎。眩目的玻璃碎片依然耀眼,散发着绚烂的光,然而,面目全非的一地残迹,却已再无完美可言,也再不可能是那个独属于自己的珍品了。
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我一时没太听清楚,或者说,脑子出现了瞬间的空白,无力反应。略集中起注意力,才意识到那边在等我说话。
“你,怎么样?”我涩涩地问了一句。
“不好。”江川回答得直截了当。
我有点不太适应他的这种回答方式,干净得让人没法接下去,因为除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再说别的。于是我沉默。
其实前天顾卓打电话后,我就隐隐地感觉到江川的状态,我知道,他一定是对我们的过去也好好地做了番回味,但不知他是否也有反省。在我的感觉中,很久以前,他就已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了,此刻,我能说什么呢?
听到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他继续说下去:“生意做得不顺手。你也知道,我不打电话这是一个原因。当然,更主要的,我知道你也不想听我的电话……”
江川的个性我太熟悉了,他是个自信满满的人,有智慧、有感染力、口才很好,所以说话也富有鼓动性,他的身边常常会围着一帮朋友。但他脑子转得太快,敏锐的洞察力使心也过于敏感,他常常是最先感知机遇的人,但活跃的思维使其无法定下心来,兴奋点也转移得很快。对江川来说,他不能有输的感觉,他太骄傲了,当遇事不顺时,一定是隐居蛰伏的状态,不会让周围的人感知这种“不好”。在他看来,外人永远无法理解他的不宁和所受到的煎熬。但是,他却会把这些传染给家人。我陪他走过了许多次的跌宕起伏和脆弱,熟悉他的那种躁动不安,熟悉他情绪反复的样子,也知道他这次说“不打电话”因“生意不顺手”是一种真实。但是,他说得对,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不想听他的电话。
记忆中的经历太沉重了。在商海真真假假、变幻莫测的沉浮中,他变得越来越飘忽不定。有时候,我分不清他什么是逢场作戏,什么又是本真的东西。以致最终我觉得,这一点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我曾努力地和他沟通过多次,原本凭默契就可达成意愿的交流形式,最终变成一种刻意,但却也没能挽回一种当初的感觉。
在几经商场辗转厮杀之后,他点卯似的回到家里。我以为家是最能让人精神复位的暖巢,但他一刻也静不下来。浮华让他心驰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