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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的目光在辟邪脸上闪烁半晌,嫣然道:“我。”
辟邪扑哧地笑出声,“我忘了,你还在尚功局,待过两三个月你们又要忙了。不过若是位皇子,上回谊妃没用上的物件倒有的是,所以,你还是盼着皇子诞生吧。”
“师傅,”小顺子期期艾艾贴着墙走进来道,“和师傅商量件事。”
辟邪看他的脸色就知他又输光了银子,笑道,“师傅最近手头紧,除了银子一件,其他都好办。什么事?”
“别理他。”明珠白了辟邪一眼,向小顺子招手,“过来,要多少跟我说,你师傅心里不痛快一整天了,你还招惹他。”
小顺子眉开眼笑,挤在明珠一处问:“师傅心里不痛快?为什么?”
辟邪心里一颤,“没有的事。”走到一边喝了杯茶,“你在西边廊下家混了一整天,听见什么消息没有?”
“消息称不上,”小顺子道,“只是听说太后宫里有人与紫南门侍卫过从甚密,西王那封信是侍卫悄悄传进来的,不是正经路数。”
“哪个侍卫?有没有问明是谁?”
小顺子道:“没有。”
“也罢了,凭你也就这点斤两。”辟邪笑道,“你输银子给他,他自然不会领情。”
明珠也道:“他又不欠你什么,怎么会掏心窝子和你说话?”
小顺子想了想道:“姐姐的意思是……”
“这也要师傅教的?自己想去吧。”明珠笑道,“柜子里有五百两银票,你兑了银子,想着花在刀刃上。”
“是。”小顺子拿了银票,急着出去翻本。
辟邪道:“侍卫里哪些人是太后的,哪些人是藩王的,本来倒也清楚。这封信没让我们截到,定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还有我们没看清楚的人么?”
“紫南门有多个六爷的人在,不如问问他们。”
“正是,眼看就要干戈大动,我不希望拖泥带水,要动便要连根拔除。”
辟邪的语气安静而清澈,令明珠微微笑了笑,她总觉得,有一股暗流正从居养院弥漫到整个宫廷里,有的时候,走在狭长的夹道中,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股暗流缠绵粘滞在自己身周,随时间缓缓流动着。正如后面两个月,眼前暂无匈奴威胁,藩王粮饷按额缴纳,景优公主和亲大理良辰在即,訸淑仪遇喜,事事安定祥和,宫里的一切就像静止了似的,连第一场雪,也是飘得悠长缓慢。
“你的嗽疾就这么好了?”皇帝看着雪花疏疏落落,声音有些遥远。
辟邪一边躬了躬身,道:“是。万岁爷垂问,奴婢惶恐得很。”
皇帝微笑着,心思似乎已经飞到别处去了。辟邪默默收起案上的折子和节略,最后道:“皇上,小合口的银两补给都已备齐,兵部又在问怎么调派,是不是先留中,等正月后再批。”
“好,知道了。”窗前的皇帝转身对吉祥道,“朕去椒吉宫。”
吉祥笑道:“回万岁爷,訸淑仪现在御花园呢。”
“下着雪到处乱跑什么?”皇帝有些不愉了。
“今年也怪,御花园里有两株梅花年前就开得热闹,皇后主子说,这是上上的吉兆,让各宫的娘娘都瞧去了。”
皇帝皱眉道:“訸淑仪也去了?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子?”
“淑仪主子定是想沾点花神的喜气,稍稍走动也好。”
“你让谁过去看看,什么情形让朕得知。”
吉祥领命出去嘱咐了小合子,皇帝只得把刚才那点柔情收拾好,与辟邪接着议事。下一件是洪定国正月回洪州省亲的奏请,皇帝听了笑道:“让他回去。总不能拦着他们父子相见吧。反正他得了洪王面授机宜,还会颠颠的回去。”
辟邪道了声“是”,将折子摊在皇帝面前,奉上朱笔。皇帝写了个“准”字,抬头看着辟邪已经站着合上了眼睛,道:“你怎么回事?”
“万岁爷恕罪,奴婢睡得少了。”辟邪被皇帝看出困顿来,激灵醒了神,忙跪在皇帝脚边叩头。
“睡得少了?”皇帝奇道。
辟邪支吾道:“年前请安折子多,各地的密折也是年关时候多做文章,再加上小合口那件事,白天总在兵部、户部,晚上……”
皇帝吓了一跳,道:“这里用不着你了。回值房里,多会儿睡足了再到御前伺候。吉祥,剩下的你来。”
辟邪有点不情愿,慢吞吞跪安退到门前。
“辟邪,你等一下。”皇帝背着手踱到他面前,微笑轻声道,“就算是天大的事,累死了你也是不值当的。”
“是。”辟邪点点头,这句话让他真的疲倦了,因而耳中廊下急促的脚步声也不显刺耳。
“万岁爷。”小合子匆匆走近,匍匐在御前,“訸淑仪……”
“怎么?出事了?”
“訸淑仪从梅亭下来,台阶上滑,失足……”小合子却不料一句话便让皇帝急红了眼,被推了一个跟斗,忙一把抱住皇帝的腿拦住道,“万岁爷,奴婢的话还没禀完。訸淑仪站得原本不高,更是让皇后娘娘宫里的招福扶住,没有摔着。皇后娘娘唯恐有失,现正让太医看呢。”
“哦,”皇帝稍稍松了口气,“现在哪里?”
“淑仪娘娘已回椒吉宫了。两位太医都在。”
“你速去椒吉宫,待太医看好了,叫到乾清宫来回话。”
“是。”小合子一溜烟走去传旨。等不片刻,包、何两位太医便来回说,慕徐姿脉相平和、滑疾流利,气色也好,并无跌扑伤胎之虑,皇帝才放了心。此时才是午后申时,皇帝晚膳后还去了一趟椒吉宫,慕徐姿神色如常,虽被皇帝嗔说了几句,仍是笑妍动人。宫女奉上水果,皇帝分了半只苹果与她,说笑了一阵才回。
到了次日凌晨,天仍是漆黑的时候,皇帝还在酣睡,听得吉祥在帘外呼了几声,“万岁爷,万岁爷,急事容禀。”
皇帝心里突的一跳,坐起来道:“进来说。”
吉祥掀帘子疾步走入,外屋毕竟比里面凉些,风窜进来让人起了个冷战。“椒吉宫来人,说訸淑仪半个时辰前血行不止,小腹坠痛……”
皇帝脑中嗡嗡作响,半天才道:“太医呢?”
“陈襄早被叫了进去。正看着。”
“胎儿呢?”
“尚不知道。”吉祥此刻万般小心,生怕说错了一个字,“椒吉宫的人道,訸淑仪已昏厥数次,请问万岁爷是不是移驾过去。”
“到这种地步了么?”皇帝大惊失色,道,“更衣,这便去椒吉宫。”
吉祥忙去外面叫步辇,好在昨日雪并不大,地上只是湿,还没有结冰,太监们抬着步辇一溜小跑,皇帝还是催。到了椒吉宫门前,宫女太监迎出来,奉驾在正殿,皇帝急得跺脚,“怎么样?怎么样?”
众人不及回答,便听帘子后面的暖阁里慕徐姿一声惨叫。皇帝手心里尽是冷汗,要往里迈步时,被两个嬷嬷拦住。吉祥也忙劝:“万岁爷,进不得,再稍等一会儿。”
“陈襄呢?他死了么?”皇帝忍不住咆哮。
正乱作一团,外面的太监高声欢呼,“来了,来了。”
正殿门一开,却是辟邪当先走入,看见皇帝在,有些意外的样子,叩了头道:“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奇道:“你来做什么?”
“陈太医叫了奴婢来,奴婢也不知何事。”
暖阁里宫女探出头来请辟邪,皇帝挥了挥手,任他进去。隔了小半个时辰的光景,后面赶过来的太医站了一屋子,见皇帝震怒,都噤若寒蝉。包、何二人更是身若筛糠,匍匐在地,魂飞魄散。不刻陈襄和辟邪从内出来,皇帝急问:“怎么样?胎儿保住了么?”
陈襄叩头道:“臣无能,未能保住皇子,罪该万死。”
“哎!”皇帝掩面长叹了一声,半晌无语,只是紧握衣带,手背上青筋暴起,最后慢慢问道:“什么缘故?”
陈襄面有难色,回道:“跌扑伤胎之故。”
皇帝忽地指着包、何两个太医,“你们,昨儿下午不是说还好好的么?现在这是怎么话说的?嗯?!”
两人捣蒜般叩头,道:“昨天下午,的确脉相平和,臣等唯恐有失,尚请进圣愈汤一服,娘娘晚膳前臣等再次请脉,依旧无恙……”
皇帝切齿冷笑道:“好、好。你们三个各执一词,朕看皇子就是你们这等奸臣所害,也不必多说,现在便要了尔等性命,再无后患。来人!”
陈襄纵有万般难言之隐,此刻性命攸关,不由得爬上一步道:“皇上!容臣密奏!容臣密奏!”
“都出去!”
陈襄拉住辟邪的衣服,道:“皇上,辟邪却要留下……”
辟邪神色异样,怏怏侍立一边。
陈襄见众人退出,方道:“臣昨夜当值,至寅正时,椒吉宫来人言道,娘娘腹痛难忍,呼叫不绝,臣急奔至此,嬷嬷却道,娘娘已有下血之相。臣在帐外请脉,脉弦滑涩,尺脉转急……”
“那还用说么?”皇帝不耐烦道,“只管捡最要紧的说。”
“是。”陈襄道,“臣在娘娘虎口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