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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确实已将谢一心扯到了近空,但紧跟着他们的胸膛已被刺穿了两个窟窿。谢一心稳稳地站到了地面上,两轴铁链子悉里梭罗地落在沙上。他用的只是自己背上那一柄平平无奇的精钢长剑,但他是何时拔剑的,又是如何在同一时间取走两条人命的,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清楚。
他们回过神来时,化骨无常已去了地狱做了一对真正的无常了,而谢一心呆滞地站在那两句尸体面前,手中提着一柄长剑,剑尖正淅淅沥沥地滴下鲜血来。
围观的人已散了去了。这样的角色,并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甚至有人已在心里盼望着,千万莫被这修罗公子看到才好。可他本人却全然不觉,只是愣愣地站在那两具尸体面前,一动不动。然后他手中那剑滑落到了地上,他抱着头蹲到了地上,仿佛某种重伤的野兽一般哀嚎了一声。
他抬起头来,竟然开始哭泣了。他直着眼睛,两只眼睛里泪水直流,不知在望向哪里。他开始说话,嘴巴里不清不楚地呢喃着,仔细听似乎是在说什么对不起。他挂着泪水,又把剑拾起来,拿自己的袍子把剑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剑插回鞘里,拿手去挖了好些沙子盖在那两具尸体上,然后倒退了几步,转过身,又踉踉跄跄地往沙漠的南端走去。
这一回再没有人敢去拦他。
二
龙门荒漠东连茫茫戈壁滩,再往东南就进入了河西走廊。修罗公子重现中原武林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武林庙堂沸沸扬扬,通缉纸漫天飞舞。人人皆知他离开恶人谷,孤身一人,已过了龙门荒漠往长安来了。而纵横多年叫许多恶徒闻风丧胆的化骨无常俩兄弟也已命丧他手,死得连尸骨都找不到。他的陈年旧事被一一提起,人言可畏,将他描绘成一个喋血狂魔。
但现在即使他旧年的仇人走到他的面前,也未必能认出他了。
他已出了龙门荒漠,虽然用的时间稍久了些;他同牧民讨了一匹老马,尽管这马稍微老了一些,但总归要比步行更好。他的道袍破破烂烂,头发已有许久没有洗过,纠结在肩头,胡渣也生了出来,将他本来的容颜遮去了一半。
这其实是件好事。当他在龙门荒漠中行走的时候,时不时地就要被人偷袭。而他活着,那只能说明,那些人都已被他杀了。杀人的人明明是他,可他却似比死去的人更加痛苦。后来他去寻了一根枯枝别在腰间,再也不去动背上那一柄蓝色的剑。他以为换了树枝就可以不必再取人性命,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那些来找他的人,尽然都是不死不休的面貌。即使手持枯枝,他依旧只能刺穿他们的喉咙,才能够继续前行。
他的脑子一片混沌,过往与明天的残片错杂交织。这是毫无头绪的徒劳的思索,但他无法让自己停止无望的纠缠。死去的人无法复生,更多的人正在死去。他看不清楚缘起,不懂得人间公义,却又不甘于屈从命数的决定。他站在那尽然是自己杀出的血路上四顾茫然,他可以去所有地方,可他又无处可去。
他只能不断地想叶断城,叫他的残像时时地悬吊在他一切迷惘与痛苦的最上方。忽暗忽明的晦光之下就是波涛暗涌的深海,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他这样地想见到他,似乎这可以是一种解脱,一个艰涩谜题难寻的答案。他却在心的深处畏惧着,他如何能面对叶断城呢?
这第一个答案,他穷尽毕生之力在脑海中挑挑拣拣,仍是无法在那些支离破碎的碎屑中找出些有用的画片。、
他就这样恍惚着,迷惘着,踯躅着,却又不得不杀戮着,走过龙门,走过戈壁,走过河西,走向长安,走向那他第一次踏入的江湖,第一次猎饮的鲜血,和第一次挑起的人心。
他走在这日渐显得似曾相似的景色里,终于第一次想起了那被他毫不留情抛之脑后的曾经。
西岳华山,白皑千吋。似在长安左近,似是素有仙名。他在那里长大,对那里的人事视若无睹,嗤之于心。而今天他重回旧日之境,存疑的对象却变成了自己。
只是两柄长剑叮当作响,早已将这不速之客挡在了门口。
纯阳宫并非不近人情,道观对寻常百姓开放,也常有文人墨客远道而来歌风咏玉。只是眼前这人衣衫褴褛彷如败絮,上头又脏兮兮地糊了不知是血块还是污垢的黑迹,身后一柄蓝色长剑,腰间别了一枝枯枝,看上去实在古怪的紧。偏他又不声不响,直就要往山门里迈进去,因此才动手拦下。
“阁下请留步。此地华山纯阳宫,敢问阁下到访,有何指教?”
这人抬起眼睛来,扫了一扫那两把剑,又看了看守卫弟子蓝白相间的清爽服色,沉默了一会,开了口道:“……谢一心,寻清虚子。”
两名弟子俱是一惊,手中长剑不知该放还是该刺。近几月来修罗公子入关在中原几乎可算是最大的消息了,可他们年纪轻轻不曾见过当年杀出纯阳宫的谢一心,因此无论如何也没法把那传说里杀人如麻流血漂橹的人与眼前这仿佛是个叫花子的人联系起来。
但若定要说他们是一个人,那似乎也未尝不可。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细看之下难道却不是纯阳道袍的形制?而那斑斑驳驳的污垢,与其说是弄脏了,还不若说是结住了的血迹。可他若是修罗公子,他来纯阳宫做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而他明明负着剑,却被他们俩给挡下了,也并不出手,这怎么也不该是他的作风。
年长一些那个弟子对师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上山去同于师伯报告这事。他自己试探着将剑放下,对这怪人道:“失礼。既是来寻清虚子的,请在山门稍待片刻。”
这人似已料到轻易不会为纯阳宫所放,也不气不恼不动剑,只是略略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下几级石阶,抬头看着山门口那株展臂招摇的雪松,道:“这许多年……华山冰雪,却似并没变过。”
年长弟子忽觉自己该去接他的话,可想了一会,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这怪人倒也不等人回答,只自负着手在山门落雪甬道上走了一轮,又往山下去看,行走之间却有绵绵恋眷之情。此时年轻弟子已一路小跑下到山门来,他与师兄交头接耳了一阵,那年长弟子按了按剑,壮胆上前道:“清虚子有言,阁下满身皆浸腥膻杀伐之气,如若进观,恐扰道法清静。因此不能接洽,万望见谅。”
这怪人也不意外,只是倒退了一步,垂着头连连道了几个好字。他忽而又抬起头来,远远的眺望了一眼那拔天冰峰上的琼楼飞檐,苦笑一声,背过身就往山门侧倾的一洗冰瀑里踏了进去。两名纯阳弟子都吃了一惊,华山高处常年积雪,瀑布自然也是冰也似的温度,这人竟然半点也不犹豫地就跨进去了。两人对视一眼,也不知该不该报上去,又想这样残酷绝境,这怪人大约也撑不住多久,于是就商量了一番,决定且先看看他,若是他走了,自然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但直到他两人夜晚换班时,这怪人仍是没动过一步。他仿佛一台雕刻一般站在瀑布里,周身上下已结起了一层冰渣子。
第二日中午,年长弟子想起来这怪人,就往山门那去转了一道。他果然还站在那里,身遭结的薄冰又被正午微渺的阳光给融了。一天一夜,他结满污垢的破衣烂衫与长发已被冲得清爽了许多,俨然便是纯阳派高阶弟子的服装形制。
这人果真便是谢一心吧。只是为何他会闹成今天这样模样,却是不得而知了。
第三日又是他们师兄弟俩站班。这一日傍晚时,山道上走下来一个年方十三四岁,手中提个篮子,生得一副清秀可喜相貌的小道姑。这小姑娘是最得清虚子喜爱的弟子,性格又温柔可爱,因此十分讨人喜爱,这两名守门弟子当然也认得她。看见她走下来,就一齐同她招呼,问她是不是又要下山去买花布与果子了。她笑着摇摇头,说今天只是来帮师傅传话的,就走出山门,往冰瀑走去。
这几日来从这里穿行而过的纯阳弟子也不在少数,但没有一人敢靠过去的。当天清虚子一语既出,全宫上下已知这山门口的冰雕就是修罗公子谢一心了,即使他落魄至此,也不过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觉此人昔年做了这许多坏事总不是假的,落到这副面貌,也至多只能一声叹息,是以一个人也未曾靠近过他。
这小道姑却全不惧怕,径直往谢一心走过去,反叫两位师兄着急起来。她见两位师兄执剑赶来,回身同他们招招手示意不必担心,自己走到冰泉边,柔声道:“谢师兄,你已在此等了三天,想必定然很辛苦了。我师傅她……她知道你已等了三天,因此叫我给你送些吃的及御寒衣物过来。”
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