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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小动静逃不过床上那人的耳朵,因着多年行军历练出的警觉,他猛地睁开眸子,就看到个小丫头的背影,蹑手蹑脚地,是个很滑稽的模样。他浅浅一笑,又阖上了眸子。
文墨对着荷香挤眉弄眼一番,两人关门而去。
这屋里歇着的,正是吃多了酒的庞阙,外头打盹的那位,正是他的贴身小厮。这场酒果然喝得是诸人皆醉。
第二日潘氏命人备下拜师六礼,文远如一早便领着文笔依言去了庞府。
文笔行跪拜大礼,双手奉茶,庞阙接过抿了一口,许是因昨天醉酒之故,他今日脸上仍有些苍白,时不时地轻咳几声。
一旁的庞府管家张伯托着个盘,内里放着枚玉佩。庞阙拿起玉佩,交予文笔:“此乃我师父高老将军所赠,常年随身,今日赠与笔儿,算得上一段奇缘。”
那日文笔回府,拿出玉佩在文墨前炫耀,文墨瞥了眼,回道:“此玉佩乃你师父所赠,肯定是他的心爱之物,哥哥自然要护之妥当。如今可倒好,哥哥到处献宝,若是被他知晓,定当不悦,仔细扒了你的皮。”
文笔一想是这个理,遂好生收了起来,憨憨一笑:“妹妹提醒得是,若是惹师父不悦,他定会生气。你不知道他这人,看着好相处,其实最为严苛,我今日被他带至军营里,大日头底下蹲了小半个多时辰。”
文墨一笑:“哥哥,你这师傅真能治人,不过他既然担得上柱国将军之名,必然有些本事,你跟着他学着,日后定有长进。”
那日起,文笔跟在庞阙身边,听着、看着、学着,性子越发沉稳起来。
文墨的日子,也不好过。
初到金州不过一月有余,文远如就和潘氏商量着,要请个教书先生回来,如在临清府里一样,好好管束长女。
他们这样想着,就在金州城里找寻开来。
衙门里的范儒学听闻此事,倒是给他们推荐了一人,此人放至金州甚至平丘府,都是绝好之人,端得是门好学问,只是家中清贫,至今尚未有功名。
文远如问道:“范教授推荐的,可是李牧秋李夫子?”范儒学点头称是。
何止平丘府,整个大周,不知此人名号的,只怕寥寥无几。
第 3 章
平丘地处大周西北,自然是冷得早一些,十月底,金州城里头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那日,文氏四兄妹第一次见到了李牧秋。
不同于临清十月的秋高气爽,此时、此刻、此地着着实实是冷到了骨子里。狂风哮了整宿,窗棂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屋里哪怕生了暖炉,还是抵不住寒意。
文墨一夜未能成眠,早上萎靡困顿,只想再闷头睡上一觉,谁知前头的春生来后院传话,说是老爷夫人请大小姐速至前厅。
平日里怎没见有这么多事呢,文墨不敢耽搁,内心虽腹诽着,但还是起了,早有人烘暖了衣服候着梳洗。
出了房门,铺天盖地都是鹅毛大雪,寒风使劲卷着就往脸上剐蹭,文墨硬生生打了个寒颤,真冷啊,她感慨着,又缩了缩,恨不得裹个暖被。
一旁跟着的荷香见着了,又回屋里头给小姐添了个手炉。手心里暖暖的,文墨眉头终于不再蹙着,舒展得好似两道新月。
她开始怀念临清的冬天,没有如此凛冽的风,没有半尺高的积雪,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得难受。
文墨一只脚踏进前厅,就见文远如携了潘氏已经端坐于主位,左手上座是个年轻男子,几人正不知说着什么话。
文笔毕恭毕敬地站在父亲身后,见着她来忙挤眉弄眼,文墨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唱的是哪出?她溜烟小跑进来,行了礼,站在潘氏身后。
远如见她如此模样,不由皱眉:“墨丫头,速速过来,拜见夫子。”
文墨忽然想起前几日,母亲是提过要给她找个夫子之事,只是她不曾放在心上,还以为要过完年了再说。
她探究地看了眼哥哥,见文笔眨眼示意旁边那位,心下了然,遂蹭到父亲身边,低声询问:“父亲,夫子哪位?”
文远如站起来,携着文墨,领至那年轻人跟前,语带恭敬:“李夫子,这正是家中那不成器的长女,单名一个墨字,自小生性顽劣,日后恐多有麻烦夫子管束。”
说完,他又低头对文墨道:“此乃李牧秋李夫子,朱大家都对其赞不绝口,墨丫头务必要恭敬,以礼相待。”
那年轻男子倒也不推脱,抿了口茶,站起身拱手:“大人客气,唤我牧秋即可,世人徒给了些虚名,还得谢过文大人信任,牧秋定当竭力。”
声音悦耳,文墨只到那男子腰际,于是仰头望他,这一瞧却是再也移不开眼了。
这男子只着一袭粗鄙青衫棉袍,偏巧衬得人愈发颀长,金州城里的人,文墨见过不少,大都晒得黝黑,唯独他肤白得似雪。
李牧秋似是感觉到这束打量目光,低下头微笑,像是捉到了她的把柄,眼神狡黠透亮。文墨一赧,忙正色垂手而立。
入眼,见他袍子上显出点点水迹,靴子上有些残雪痕迹,旁边还倚着把伞,伞柄手握之处已被磨得光亮,伞架翠绿打眼,在这样的寒冬里倒显得一股生机。
文墨打心眼里承认,这些都很配他。
她想把所有好看的词都堆在男子身上,可是搜罗了一遍,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不禁懊恼,只怨自己读书太少。
文墨有些疑惑,终于开口,有些结结巴巴:“父亲,所谓男女有别,女儿我……”
其实这点,文氏夫妇二人亦是商量许久,可一来,金州战乱平困,百姓皆尚武轻文,能任夫子之人极少,二来,牧秋虽年轻,但四处打听下来,皆道其品行极好,再者加上府里其他几个也能跟着学,权衡下来,倒也可接受,所以托了范儒生,牵了这桩线。
文远如听了女儿这话,掩饰不住眉眼笑意:“以后闯祸之际,如能时时提醒自己,为父倒是可放心了。牧秋年纪虽不大,可风骨极高。”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墨丫头,为人行于世,万事端正,何畏人言?你虽为女子,为父亦不希望墨儿你浑噩一生。” 文墨点头,略微懵懂。
正说着话,奶婆子带着芷砚二人进了前厅,他俩虽将将六岁,也跟着文墨一起拜了师傅。
当今大周最德高望重受人推崇的大文豪,自然要数朱广略朱大家,他门下弟子多已是大周之栋梁,享誉极高。
可若要是问各闺房小姐,那最炙手可热,最让人倾慕的,则要算是李牧秋。一本牧秋诗文集让多少人愁坏了心肝,望穿了秋水,眼巴巴地苦等李郎。
李牧秋,何人?是年一十九岁,平丘金州人。
李父原是个在破庙里设帐教学的先生,牧秋自小跟着,幼时已将经史典籍倒背如流,三岁作诗,五岁成文,在平丘这个苦寒之地人人皆称奇。
好玩之人常去破庙里逗他,对个对子给颗豆子,一天下来竟也有了个十七八粒,后来逐渐变成对诗对文,人们怪道哉李家出了个能识字念书的乖娃娃,倒是让他渐渐在平丘有了些名头。
熟料没个几年双亲先后归去,世间剩他一人,举头四目无亲。
之后,牧秋就跟着一位与父亲交好的老先生,也是在破庙设帐。众人看他消瘦的模样嗟叹,倒不再提起李家那位读书郎。
他平日里打杂做事,夜里挑灯看书,竟自己琢磨出个大概。有心之人收罗到他的那些诗文,给订成了集册。
一传十十传百,待传到京城朱夫子那儿,朱大家读完后,泼墨挥笔一蹴而就二十字:情爱小事,情怀大事,好李郎,少年才,有胸壑,能成事。
至此,这本诗文倒成了各地学馆的必读之书,若是文人聚会时说不认得金州李牧秋,只怕连最末首都排不上了。
那年牧秋一十五,整个平丘陷在战乱,动荡不安,无心他顾,只求个保命罢了,待过了那阵混乱,听闻来了位柱国将军,百姓皆称以后定会有太平日子,牧秋亦然。
前两年老先生仙逝,这世间又只剩得他孤身一人。牧秋经由范儒生作保,进了城里唯一一座学堂,因年纪尚幼,只得还是做些杂事,直到现在。
这些话都是前头院子里小厮们打探到的消息,文墨听着荷香的转述,回想起早上那一低头时的温柔缱绻,心里头竟泛起了点点涟漪。
这样一位谪仙般的人,孤苦伶仃至此,文墨轻叹,有些不舍。
她吃了个梅子,真酸啊。
翌日一早,文笔便去了营房,他现在倒真已不觉累,甚而都练出了乐趣,整日里忙得不亦乐乎,在家里头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