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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快便让程跃以劳苦功高,县衙此时并无要事为由,一口气给了他一年的假。
这条假令批下来的当天,县衙大堂之内,众目睽睽之下,一县之长的赵大人笑得猥琐活似拉客嫖娼见钱眼开的皮条客,安阳首富的宁大东家一脸痞相活似销魂窟里刚迈出来的嫖客,一个掏钱一个收钱,交流非常之愉快满意,末了还相视嘿嘿奸笑。
看他们如此趣味相投,半斤八两,一旁的赵逊看得嘴角抽搐,程跃看得额上青筋直冒。
恶人自有恶人治,赵大人且不说,回安阳一路上程跃臭着一张脸任宁景年如何哄如何劝都不肯与之说话,回到府里还一脚把人踹出房外将近四天都不准他进屋睡觉。
程大捕头发威,宁大东家欲哭无泪,捶胸顿足,后悔万分当初就不应该当面和赵大人交易,怎么着也该私底里完成呀!
某日清晨程捕头推门出来,院里无人,门外放着一个檀香木制的小盒子,拿起来打开一看,一块米黄通透的玉麒麟正静静躺在红绸缎之中。
玉制特别,把玉麒麟提起对空端详,才醒然这便是当初宁景年拿给自己看过的玉珊瑚雕磨而成,不经意翻过背面,发现上头刻有蝇头小楷,仔细一看,竟是一句「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程跃不觉心中一动,指尖划过上头的每一个字,心中慢慢涌上微涩的暖流。这句诗词,赵洛乘曾经念过,他听闻之后便让他写了出来,当时不过是心有感触,此时此刻,却让他了悟甚深。
世间最悲伤的莫过于别离,最快乐的莫过于新相知。
程跃,你的离开让我感受到世间生死别离的莫大痛苦,而你的再次归来则让我体会到什么是最快乐的事情。
此玉在前,如同那个眉清目秀的人含笑凝望,深情告白。
不知不觉,就把手中的玉紧紧握住,贴在胸口,闭上双眼,背靠在墙上,任清风拂过含笑的脸。
那日,夜朗星稀,猜想屋中人应该已经睡下,宁景年偷偷摸到屋外,原以为门口必是紧闭无疑,试着一试去推,竟然应声而开,反倒让想溜进屋中的人吓了一跳。
立于屋外,小心探头一看,屋中桌旁,程跃的双眼恰好对上他,昏黄的烛光中,似乎还着浅浅的暖意。
宁景年迅速缩回脑袋,用力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再把脑袋探出去一看,程跃此刻的表情,除了温和的笑,还有一丝丝无奈。
「夜深了,快进来歇息吧?」
寂静夜里,屋里传出的声音似投石入潭,脆朗绵远,话里的温柔妥协让屋外的人嘴越咧越大,忍不住欢呼一声,窜进屋中把门关上,也把外面的清风明月锁在了外头。
◇
经常出入宁府,偶尔也会遇上不想碰见的人,比如冷淡相对的宁老夫人,比如,郭蔷。
前几次两人相遇皆是无语错开,最近一次相见,郭蔷主动迎上来,看他一眼,低头说道:「你是杜薇吧?」
不等回答,不等他回过神来,郭蔷的身影已经远离。
或许,已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
「有可能,是娘告诉她的。」知道这件事后,宁景年便这么说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郭蔷看他的目光不再总是满满的哀凄,从怨恨到淡然,慢慢地,终有一天会一切都看开吧。
宁景年告诉他,郭蔷选择留下,她说,她要看着靖安长大。
程跃无言以对,心中一阵苦涩。
程跃没有特意去找靖安,靖安看见他仍同以往那般笑着唤他叔叔,手里的木头娃娃被他握得光滑。
八月的一天,宁景年和程跃来到安苍港口处,踏上装满货物运往异国的船只,随着船长一声令下,扬帆起航。
两人相携相伴站在船头,遥望天海交接美丽的景致,时不时相视一笑,眼中无尽似水柔情。
前方遥远而未知,也许美好也许艰辛,不经跋涉又如何得知,可若有你在身边,一切皆欣然。
程跃挂在腰间的玉麒麟在阳光的点缀下,折射柔和动人的光芒,似在见证似在牵绊。
山海为盟,天地为证,此生此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完》
番外:君子远庖厨
程跃那小子烧得一手好菜!
某日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富得流油帅得冒泡的宁大东家,千里迢迢赶赴江府县衙寻妻结果寻不着,就不失时机地把从安阳城运来的陈年美酒,送给虽不嗜酒却对品酒极有兴趣的泰山大人!
话说这位比程跃只大三岁的赵泰山对宁大东家,那是王八看绿豆,怎么看怎么顺眼,当然,这和宁大东家家缠万贯出手大方有着绝对的关系。
这日衙门里照常无所事事,赵大县令正闲得发慌,一打开坛子闻得美酒气味,人差点儿飘起来,当下拽着宁大东家往衙门深处走去,来到一处专供县令老爷休息的地方,酒杯没有就找了两个茶杯代替,就这么你一杯来我一杯喝得好不尽兴!
两人看似其乐融融,但各自内心里的小九九那是心知肚明,赵县令看上的是宁大东家出手大方,宁大东家看上的则是,赵县令曾经救过程跃,手中握有他不知道的程跃的绝对档案!
就比如酒过三巡时赵大县令边饮酒边遗憾地说若是有下酒菜就好了,说到下酒菜就不免提到哪里的菜最好吃,提到哪里的菜最好吃,就不由提到谁的炒菜手艺最最令人回味难忘——
一提到谁的炒菜手艺,赵县令突然放下杯子重重拍案,感慨万分地道出一开始的那句话。
宁景年大吃一惊。他和程跃认识十二年,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年时间,居然不知道这位和自己几乎是夜夜同床共枕的爱人还会烧菜!
「你是有所不知啊,程跃那小子看似温和,心底大男人性格重得很,炒菜做饭那是姑娘家的事,他是轻易不出手啊。想当年……」
一说想当年,赵县令就会捋须,可惜没有胡须的他捋的都是空气。
赵大人看似精明,行为处事实则毛手毛脚。
当年带着程跃北上进京赶考,骑着小毛驴才赶了三天三夜路,装着路费的钱袋子就怎么都找不着了,后来虽把小毛驴卖掉换了些银两,但用作路费还是完全不够。
程跃仅用一小部分银两买了一些干粮和一包盐一些调料,领着赵县令换了官道走山路,夜间用布搭个篷子钻进去休息,饿了进山林里捉些野味出来清理干净,或烤或焐或焗,每天不重样,吃得满嘴流油。
赵县令双手举至胸前,一脸向往一脸回味,边说边啧啧有声:「最绝的一次,他上山逮了两只山鸡,到河边清理干净抹上调料,摘下几片荷叶包好再裹上一层不厚不薄的红泥,挖了个坑把鸡放进去,在上头烧火,一个多时辰后移开火堆把烧干的泥疙瘩敲开再把荷叶剥开最后洒上盐——那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咬一口,绝佳的滋味从嘴里就这样满满溢到心里——」
赵县令抹口水,宁大东家咽口水。
「最后赶到京城时,我们已经是身无分文,程跃瞒着我去一家餐馆当厨子,据说,那家餐馆那段时间生意火得让人妒忌,后来我考中回乡,餐馆的掌柜哭着要程跃留下。那时我虽没去过那家餐馆,但程跃经常会亲手炒菜做饭给本大人吃,什么黄焖鸭、卤猪脚、酱爆牛肉、香辣鸡丁、煲三鲜煲排骨煲参鸡,什么好吃养身弄什么,害得我当时根本看不下书,日夜期盼白天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赵县令一边吞口水一边抹眼泪。
「唉,可叹的是,自从本大人考中之后,程跃那小子就没再动手炒过一道菜,着实让我想念得紧啊。」
宁大东家听得目瞪口呆,口水也是哗啦啦地流。
这一顿酒,两人自此喝得再无滋味,当程跃听到宁景年在县衙里等他便赶回来时,就见这两人举着茶杯,一口一口啜酒,一个欲哭无泪,一个呆若木鸡,情形诡异得紧。
害怕这两个千年狐狸精般狡猾的人又在背地里计策什么,程跃赶紧把宁景年拖出衙门。
一直呆滞的宁景年直至被塞进马车里,才突然大叫一声回过神来,扑到程跃面前抓住他的双手举至眼前仔细打量。
程跃存疑,连连问他怎么了,宁景年研究了半晌,才抬头幽怨地道:「跃,我居然不知道你会炒菜做饭!」
程跃一窒,一窘,脸微微泛红。
「你不提起,我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我不管,你那个白认的爹都吃过你炒的菜了,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诸位不用怀疑,此刻正趴在程捕头怀里撒泼耍赖的人的确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皇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