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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想也不想,抱着沥桶大叫一声,直接往郑子佩冲去。
他微愕,往后退了一步,可惜铺子空间狭小,他退不了多少。
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身后有好多手已经伸上来,拉扯我试图阻止我。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沥桶举过头顶,将里头的马屎马尿从头到脚统统倒在了郑子佩身上。
马尿挟着马粪沿着他的双颊淌下来,黄的绿的,流满他不染纤尘服服贴贴尘的白色衣服,甚是滑稽。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他们都不笑,反而全部怔在了原地。
我赶紧收住笑容,转身往外跑。
没跑几步就听郑子佩在我身后沉声道:"把他给我拖回来!"
我双拳难敌八手,很快就被那四个彪形大汉重新拎回铺子。
郑子佩已经又吩咐他们道:"你们都出去。"
收了二十文钱的效果当然不同凡响,那四个人极其粗鲁地把我往地上一扔,便退出了铺子。
筋骨好像散了架,我甚是后悔昨晚没有钱给他们买海棠糕。
无钱寸步难行,我不由琢磨将来我与阮双以何为生才既不显眼也不会饿死。
我俩自幼都娇生惯养,他虽落魄过,我看他骨子里世家公子的架子比我还大。我俩要谋生赚钱恐怕颇是不易。
我顿觉十分惆怅,所以我叹口气,抬头看郑子佩。
他正在满脸的污秽颜色后头淡定地睁着眼睛盯住我。
我觉得换我如他这样,我一定会被熏死的。
于是我问道:"你的鼻子是不是不太好?"
他楞了一楞。
"鼻子不太好要尽早看大夫,"我补充道,"否则被熏死了也不知道,很可怜的。"
他也不睬我,直接走到我面前,板起脸威严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决不会准许你再送死去找阮双。"
我闻言一怔,随即冷笑一声,道:"今日你拦我,我看在你是阮双恩师的份上给你面子,浇你一盆马尿熏熏你罢了;明日你再拦我,我就不会给你面子,直接浇一盆铁水烫死你。"
他原本不太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拍拍衣裳从地下慢吞吞爬起来。然后我突然发力,趁他不备一把反勾住他的脖子。
打彪形大汉我打不过,挟持个大我三十来岁的读书人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唯一让我不爽的是,肌肤接触,他身上的污秽之物由此沾染在了我的衣裳上。
这绝对是自作孽啊。
下次如果能将蛋黄酥倒在他身上就好了。
我暗叹一口气,屏住呼吸一脚从内揣开铺子大门。
"让他们统统滚。"我朝那四个目瞪口呆的彪形大汉努嘴,对手里的郑子佩道,"如果你再敢拦我,我就勒死你。"
他不吭气。
我立马收紧了手肘。
他呼吸不畅,剧烈咳嗽一声。
"郑先生,你就让他走吧。我看他是认真的,这样下去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一个彪形大汉劝道。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这位公子眼睛都红了!"
眼睛红了是要杀人。
为了阮双,我知道我会杀人的。
可郑子佩好不容易咳嗽完,却道:"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生气了。
"脚生在我身上,天大地大,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恶狠狠地大叫,"你是死是活都管不着我!"
手下大概又是不自觉地用力了,他再咳一声。
然后我听到他缓缓开口,道:"我怎么管不了你?"
语调甚为忧伤。
忽然之间有江风吹过,一阵莫名冰凉。
记忆被撩起,昨日他酒醉后写给我的那句诗历历在目。
那句诗云:系佩折柳共寻欢。
嵌了三个人的名字,我的,郑子佩的,还有母后的,欢快而香艳。
我咬了咬唇。
他已经叹了口气,接着道:"林献寒当年才华横溢,名冠京师,你是他的学生,想必三纲五常的三纲总是晓得的吧?"
我启蒙的第一课太傅就教我三纲五常,我怎么会不晓得?
可我已经震惊在先前那句诗背后的含义里,言语不能。
他强行在我收紧的手肘里扭过头来,看住我。
然后他问:"敢问公子,三纲五常里的第二纲,是什么?"
三纲者,君为臣纲,父为子纲, 夫为妻纲。
一瞬间,本能的抗拒决堤般地汹涌而出,淹没了我的神思。
"你胡说!"我朝他大叫大嚷。
他不顾我,只抬睫,继续自管自地问了下去:"阮欢,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管你?"
一滴污水从他的发梢蜿蜒下来,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天。
天高气朗,万里无云,是个诸事皆宜的好天气。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后,会常常在午后这样的好天气里,坐在庭院里给我讲故事。
那个时候,她还对我很亲热,一点也不冷淡。
她曾经讲过一个故事,她说:有一条河鱼,有一次在涨潮的时候,脱离了同伴,误闯一个池塘。它被池塘边的桃源仙境所迷,流连不已,却忘了在退潮之前抽身而去,最后只好一辈子孤单留在池塘里。
她是笑着说的,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局。
所以我平静下来,款款道:"父为子纲,如果做儿子的敢不敬父亲,就是忤大逆,死后是要不得超生的。"
他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了,脸色倏然一变。
我继续道:"我曾在你脸上画过只乌龟,我曾当着你的面和人欢好,我如今又从头到脚浇了你一身污秽。如果我是你儿子,那我对你所做的不敬之事,足够我不得超生十回八回了!"
然后我顿了顿,咧嘴朝他没心没肺地微微一笑:"所以说,为了我死后能够超生,我不能是你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生了个二货儿子,就是这样的……
☆、第 47 章
第十四章:
说完这句我挺直身体,往铺子外头走去。
母后就是那被池塘困住的鱼,无人理会,一辈子活得不开心。
我不要像她那样,一辈子活得不开心。我要回到江河里去,我要趁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追寻我在乎的东西。
天高海阔,滔天大浪也阻止不了我。
擦过郑子佩身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拉住我。
“你不能去找阮双。”他依旧严肃。
我低头看了看,道:“放开你的脏手。”
他不放,反而拽得更紧。
我大怒,刚想打掉他的手,却听他幽幽道:“阮家的男人,弘熙王爷也好,世子也好,骨子里统统都流着无情无义的血液。”
弘熙王,是阮双父亲未登基前的封号。我以前一直以为,他才是我的父亲。
我抬头看着他。
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哀怨:“他当着你的面对你好,一转身就会另寻新欢,始乱终弃,毫无愧疚。”
我想了一想,回道:“无论先皇如何待你,喜新厌旧也好,始乱终弃也好,阮双与他的爹爹,肯定是不同的。”
他惊愕地看着我。
我朝他笑了一笑。
我又不是傻子。他只说一句,我便懂了。
然后我抽走我的手,继续往外头走。
“世子与林献寒的纠葛,想必你也有所知晓。”他在我身后道,“林献寒当年年少登科,春风得意,论才情论韬略,你远不如他。世子尚且如此待他,你的下场,恐怕会比他惨得多。”
我停住,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我扭身,对住他。
“你还记得我的母后吗?”我问他。
他的面孔一僵。
“她明明知道她会是什么下场,却依旧执着。”我鄙夷道,“不像你,只知道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偏偏嘴里却还口口声声说着别人始乱终弃……依我之见,真正始乱终弃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吗?”
说完这句我朝怔怔不动的他脚下吐了口唾沫,再不看他,甩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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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此处雇不到马车,我只能沿官道往北走,寄希望于抵达下一个州府的时候,能有店家售赁马车。
我的身上沾了很多马粪马尿,气味很大。路人纷纷掩鼻。
想当年我在宫里做皇帝的时候,虽然朝政大事说不上话,好歹宫女太监都十分敬畏我。
反差甚大。
我舔了舔唇
初夏的太阳毒辣,临近中午,将我的影子缩成了一个黑色的点,光秃秃地跟在我的脚下。
我盯着影子瞧,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