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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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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泌昌和何茂才一怔。很快,马宁远在前,亲兵队长押后,二人从里间走出来了。
  郑泌昌、何茂才这才省悟刚才他们的话,都落到胡宗宪的套子里去了,两个人都低着头望着地面。马宁远走到他们面前停住了,两个人都不看他。
  胡宗宪低吼了一声:“带走!”
  亲兵队长押着马宁远向门口走去。
  马宁远的脚和亲兵队长的脚从郑泌昌和何茂才望地的余光中消失了,二人这才慢慢又抬起了头,慢慢望向胡宗宪。
  胡宗宪又闭上了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郑、何二人目光好一阵对视。
  “去说吧。”郑泌昌下决心地说道,“我们俩一起去找杨公公,看他怎么说。”
  “我想也是。”何茂才接道,“如果以河堤失修的罪名上奏,只治我们的人,那个李玄却没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你们就去说!”胡宗宪这才睁开了眼,站了起来,“义仓里赈灾的粮要立刻运往淳安和建德!还有,发了这么大的灾,改稻为桑今年碍难施行,这一条,在奏疏里务必写明,请朝廷延缓。写好了杨公公也要署名,你们都署了名,我再领衔上奏!”
  说到这里,胡宗宪径自走了出去。郑泌昌和何茂才又愣了一阵子,才走了出去。
  江南织造局杨金水卧房
  “干爹。”刚跨进门,叫了一声,李玄便有些晕晕乎乎了。
  ——红的灯笼,红的烛,红的丝帐,连床上的被、椅子上的坐垫一色都是红的,整个卧房一片红晕。
  更让李玄惊愕的是,一桌子的酒席边,杨金水坐在那里,芸娘也坐在那里,还穿着一件大红的帔!李玄便不敢动了。
  杨金水却满脸的慈蔼:“来,坐到这边来。”
  李玄这才挪动了脚,走到下首,挨着椅子边慢慢要坐下。
  “不。”杨金水止住了他,“今天你坐那里。”说着向他和芸娘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一指。
  李玄又懵住了,挤着笑:“干爹,您老知道儿子胆子小,就别吓我了。”
  “又胡琢磨了。”杨金水一脸的平和,“让你坐,你就坐。”
  李玄还是站在那里:“干爹讲恩德,儿子可不敢不讲规矩。”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更加敲鼓了,挨着下首的椅子边坐了下来。
  杨金水不再劝他:“芸娘你也坐到这边来。”
  芸娘便端着酒杯走到李玄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干爹!”李玄弹簧似的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里已露出惊慌,“您老要儿子做什么?”
  杨金水:“好心思,不枉我疼你一场。”
  李玄那张脸更加惊慌了,定定地望着杨金水。
  杨金水转对芸娘:“把那盅河豚端给玄儿。”
  芸娘便端起一个蓝釉景瓷汤盅放到李玄面前,接着给他揭开了盅上的盖子。
  李玄的眼睛直了,望着盅里的汤,就像望见了毒药。
  杨金水:“怎么了?像望见毒药一样。”
  李玄更懵了,僵在那里。杨金水伸手拿过他那盅河豚汤,拿起勺,舀出一勺汤喝了下去,然后放下勺:“这么多儿子里,你算孝顺的。这河豚还是你去年送的,养在池子里,就想着哪天叫你一起来吃。今天,特地请的扬州师傅把它做了,你却不吃。”
  李玄立刻举起手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儿子糊涂!我这就吃。”说着伸过手端起另一个汤盅,揭开盖子,捧起就喝。
  “烫!”杨金水喊道,“慢慢喝。”
  李玄早已被烫了,这时张开嘴吸着气放下汤盅,挨着椅子边又坐了下来。
  “倒酒吧。”杨金水又说道。
  芸娘拿起酒壶又拿起一只偌大的酒盏给李玄倒了满满一杯。
  李玄又有些紧张了:“这么大的杯……”
  杨金水:“你是个聪明人,刚才你说对了,干爹今天有事跟你说。也就三句话,喝一杯说一句。先把这杯喝了。”
  李玄只好端起了酒杯,闷着一口喝了,然后直直地望着杨金水。
  杨金水:“第一句话,你几次在背后说,哪天能跟芸娘睡上一觉,死了也值。说过没有?”
  李玄这一跳吓得好猛,立刻跳了起来,推开椅子便跪了下去。
  杨金水也站了起来:“你看,你看,才说第一句你就这样,后面两句我还怎么说?”
  李玄这时已经吓得不能回话,不断在地上磕头。
  杨金水使了个眼色,芸娘弯下了腰,去扶李玄,李玄却像见鬼似的,连忙往旁边一挪。
  “起来!”杨金水声调硬了。
  李玄又是一怔,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兀自有些发抖。
  杨金水:“扶他坐下。”
  芸娘扶着他的手臂,李玄硬硬地坐了下去。芸娘又给他那只大盏里倒满了酒。
  杨金水:“喝了。”
  李玄两只手颤着,端着那盏酒,费了好大劲才喝了下去。
  杨金水:“第二句话,干爹平时待你如何?”
  李玄又要站起,却被站在身边的芸娘按住了,只得坐在那里说道:“干爹待儿子有天覆地载的恩情……儿子死也报答不了……”
  “有良心。”杨金水大声接了一句,“倒酒。”
  芸娘又给他那盏里倒满了酒。这回不待杨金水说,李玄端起酒就喝,却被杨金水伸手按住了:“这杯酒等我说完了,你愿意干再喝。”
  李玄这时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害怕了,大声答道:“我这条命本是干爹的,愿不愿也由不得我,您老就快说吧。”
  杨金水:“那好,那我就说第三句。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里,芸娘和你一起睡。”
  尽管已经明白,听了这句话李玄还是僵直在那里。
  杨金水站起来了:“我的三句话都说完了,这杯酒喝不喝你自己看吧。”说完便向门口走去,走出门反手把门带上了。
  李玄终于醒悟了过来,突然转过头望着芸娘,大声吼道:“端杯,伺候老子喝!”
  浙直总督署衙前大坪
  大约到寅时了,天还在将亮未亮之际,这里便布满了兵士。外围一圈火把,钉子般站着拄枪的兵;八字墙两侧是两行火把,站着挎刀的兵。
  透过敞开的大门还能看到,两行火把照耀下的兵丁一直排到二堂、三堂。
  谁都不发出一点声响。这一夜偏又没有风,连那根偌长的旗杆上的旗也死沉沉地垂着,更透出人的肃杀!
  是要杀人了。大坪的旗杆前,立着四根斩人的柱子,两根柱子上一根绑着常伯熙,一根绑着张知良,另两根还空在那里。
  “谁!”突然大坪的外围起了喝问声,一个队官领着两个兵士向几盏灯笼迎去。
  “织造局衙门的。”灯笼那边答道。是四个兵,护着三个人走过来了。
  那三个人中间的一个便是李玄,他这时显然醉了,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搀着,走了过来。
  那队官:“是新安江河道监管李玄吗?”
  搀着他的一个太监点了下头,李玄自己却抬起了头,饧着眼,答道:“是老子……开刀问斩吧……”
  那队官:“扶过去吧。”
  一行走到了大坪的柱子前,看到绑在柱子上的常伯熙、张知良,李玄停住步不走了:“你们先来了……”
  常伯熙闭着眼,张知良却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李公公,我们冤哪!你去跟杨公公求个情吧!”
  李玄:“求……什么情?没出息……来,把老子也绑上。”
  张知良绝望了,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玄见他哭,自己倒笑了,突然唱起了昆曲:“‘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唱着,竟推开了扶他的两个太监,带着舞姿,“‘恨相见的迟,怨归去的疾,柳丝长,玉骢难系……’”唱到这里,一个亮相还没摆稳,便一跤醉坐在地上。
  两个太监又立刻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起来。
  那队官,还有那些兵士都被他弄得有些兀然,互相望了一眼。
  李玄:“……快、快,给我也绑上……”
  队官:“部堂大人有话,李公公是宫里的人,不上刑具。”说到这里,他对着左右两个太监:“先扶到门房看着。”
  两个太监搀着李玄,四个兵丁跟着,向大门走去。
  浙直总督署签押房
  这里几根巨烛也在熊熊地燃着,杨金水、郑泌昌和何茂才都沉着脸坐在房中的椅子上,在等着正看奏疏的胡宗宪。
  由于没有风,几个人又都闷坐着,总督署院子里的虫叫声就格外响亮,响亮得让人心烦。
  “请朝廷延缓改稻为桑的话为什么还是没写?”胡宗宪将看完的那道奏疏往大案上一放。
  郑泌昌和何茂才都望向了杨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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