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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现在我知道你是哪类顾客了。”他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他会问问我最近怎么样什么的。可他说,“钱你给卖雪糕的了?”
“给了。”
“手边儿有笔记录吗?”
“我还没跟你说我要哪一类的呢!”
“我现在只卖我写的爱情诗,不买你就找卖雪糕的去退钱。”
“好吧,我买。”
“听好:如果我能不爱你多好/我可以打牌下棋钓鱼/看看悲剧或足球/如果我可以爱你多好/我可以没有任何主张/让时光轻轻流淌/心情沉静地修剪玫瑰/像鱼一样不言不语/不吐露我内心多么幸福的刘雨。完了。”他挂了电话。
我想去找卖雪糕那人再买一首,又怕他跟我说,每天限购一首。于是我决定做点别的,管它是什么,只要能对生活有点推动就行。
我呼了黑丽十几遍,她才给我的手机回了电话。
“什么事?”她口气中被加强的冷淡,透过电话传出了寒意。
“我想跟你谈谈。”
“你腻不腻啊?”她讽刺地说,“除了谈谈,你还能做点别的吗?”
这时,我真真确确地后悔了,后悔和黑丽的开始。
假如,黑丽让我跪下请求宽恕,我的膝盖会在我做出决定之前,弯下去。
这么想的时候,我对黑丽说话的口气,软得不能再软了。
我请求她跟我一起吃晚饭,即使,我现在一提吃饭就想吐。
她说,她绝不再跟我吃饭。
我请求她来我家,谈谈。
她说,你想通过我把你老婆气死,然后跟另一个女人结婚吗?
我不得不感叹女人的直接。如果把她们安排在国防部,她们会准确地判断战争何时来临。
最后,她同意在她家楼下跟我站五分钟。
当我们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边,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过来一个卖花儿的小姑娘,她冲我举起一枝玫瑰说:
“先生,给小姐买一枝玫瑰吧,她多美啊。”六七岁的小姑娘说着跟年龄不相符的话,仰脸渴望着。
我买了一枝玫瑰,等小姑娘走远了,递给黑丽。
“你说吧。”黑丽把玫瑰放到鼻子前面闻着。
我在她低头看地面的时候,打量了她一番,居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我好像看见了她肚子里游动着的一个大黑点儿,有一天,黑点会变成我的孩子。
“我想知道你的决定。”我没想到我能如此坚决地说出这句话。
她抬头看我,随手扯下了一片玫瑰花叶儿。
我说,这个还很不具体的孩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说不出来,它好像还离得太远。但是你离我很近,我得负责任。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接受。
“我有那么多的选择余地吗?”她又是嘲笑地看我,好像这是上天赋予她的特权。
我看看街的另一边,已经没有行人了,路灯坏掉的地方格外黑。
我点头。
“我要是想留下孩子,你能离婚跟我结婚吗?”她大声问我。
“我试试。”
“我要是不这样,让你另外付出代价呢?”
我点头。
“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首先把爱情从答案中划掉,跟爱情没关系了。是同情吗?是吧。我应该为黑丽眼下每一个表情负责,怒气冲冲,嘲讽,冷笑等等。
也是感激吗?也许,如果没有黑丽,我现在还是婚姻坚冰下的一条鱼,还是一个敢想不敢做的已婚男人。婚姻像一条系得过紧的领带,我能做的就是表面平静地把领带结往下拉拉,让自己活下去,也让婚姻活下去。我见过甚至和我一样年纪的男人,说离婚也就离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也许我的骨质密度和他们的不一样。
“黑丽,我求你了,决定吧,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结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想再挣扎了,这件事就像一把刀悬在我的头顶,我快垮了。”
“是因为你爱我吗?”黑丽无视我的请求,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不是。”我坚定地回答,仿佛是濒临死亡的人,从阴间借来了勇气。但随后我就听见自己内脏摇晃的声音,恐惧在我胸腔里发出哗哗的声音。
但我更害怕自己什么都不说,就默认。
“谢谢你这么爽快,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了。”黑丽说完把手里的玫瑰扔到了我的脸上,走了。
我看着她跑远,再也没有力量去追赶。即使她要对所有人大喊,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也只能靠上电线杆站一会儿,积攒一点力量,走回家去。
站立的鸡蛋
让我觉得亲切的邓远,在一个阳光明丽的早上来到我办公室,四处看看,然后问我是不是信风水这回事。
我笑着看她,又想起胖乎乎的张道福,差一点问她,她爱人是不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邓远的确太瘦了。当然,这不妨碍她给人留下很舒服的印象,就像刘托云一样。
“我看这间办公室的风水就不太好。”她说,“我说的是真的。研究所的领导没一个能善始善终的,不是犯错误被调走,就是让群众给气得提前退休了。”
“我也快了?”我笑着问她,心里已经有预感。听黑丽说过,邓远有上面的关系,是所里消息最灵通人士。她的优秀品质是,从不把这些消息先说出去。
“所长,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觉得你跟从前的那些领导不太一样,你人挺实在的,所以你也不会处理关系,上面的关系很复杂的,你得有后台。”
“研究所有那么复杂吗?”我的言外之意是,研究所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惠的地方。
“当然,这儿的人都是法力无边。研究所的领导大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我笑了起来,她不解地看着我,好像不懂我怎么能笑得出来。她又说了一句我没听清楚的话,就往外走,在门口,她和正要进来的于奎差点撞上。邓远叫了一声,然后说:
“吓死我了。”
“你还吓死我了呢。”于奎立刻还上一句。邓远摔上门走了。
于奎先是从容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分房的事接近尾声了吧?
大家对分房结果都满意吧?
听说你给我的那间,是从刘托云那儿调出来的?
是不是大家都认为,这次所里分房是历次以来最公平完美的一次?
“谁知道啊。”我等不下去了,“你找我有事吧?”
“就是,胡所长,我今天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说吧。”我心里想,他不会再有比要一间房更大的麻烦了。
“我家两位老太太中的一位昨天去世了。”他说。
我笑了,这样的情形下还笑,真是很羞耻,可我憋不住,我怎么都得笑出来。
“是我的老母亲。”于奎又说。如果他想开了,他能在这会儿给我一拳,打到我的脸上。可惜他想得到,却想不开。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很为你难过。”我终于止住了笑。
于奎看看表,长出一口气说:
“我就不兜圈子了,胡所长,我就跟你实说了吧,我想留下这间房子。如果你觉得这会给你的工作带来不方便,我就不在这儿发丧,找几个人把我老母亲运到农村去,反正老人都不喜欢火化,你看怎么样?民不举官不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时间一长,人们就忘了这事了。”他说完盯着我,好像一旦他的目光离开我,我就会飞走。
“你真是这么想的?”我问。
“真的,我老母亲现在还在家里停着,我们谁都没告诉呢。”
“你们?”我轻声说了一句。于奎又看看表,就在这时,于奎的老婆走了进来。
“你们先谈谈吧。”于奎说完突然走了出去,好像是在舞台上换场一样。
于奎的老婆坐下之前脱了风衣,俯身告诉我她不会耽搁太久的时候,丰满的胸部涌到毛衣的领口。开领那么低,我看见了差不多全部,也看见了她脖子往下开始粗糙的皮肤。她的风骚有别于年轻姑娘的风情,我想,只要她愿意,她仍然可以把许多男人放倒。
她做了暗示,就像她丈夫做了努力一样。于奎说她是一个女工,而且看了不该看的小说,所以才是现在的样子。应该说,我喜欢所有喜欢看小说的女工,根据我的经验,她们在举止方面远远超出了女工的整体水平。于奎的老婆也属于此列,但我还是不能答应她的要求,因为房子是刘托云的。
她发现留下房子的所有可能都是不可能的时候,哭了。
“这也是命吧,我一辈子从没得到过我想得到的东西。都是命,算了。”她又穿上风衣,掩盖起丰满的胸部,“放心吧,我们不会再来找你,你也尽力了。”她最后的这句总结性的话,跟电视节目中的女大官儿说得一样。
谢幕
从此,于奎和他的老婆至少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