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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住她,深黑的眼瞳更深更黑了,破晓前神庙深处的黑,沉沉墨色里溶着阿蒙…拉的金身。
“你进去吧。”他说。
又是柽柳花开时节,她穿过淡粉色的云,发现田庄的门虚掩着。
推门进去,家里的五个奴隶都跪在院中,额心埋入尘土,光的娘亲站在旁边,疯疯傻傻地痴笑不停。
她怯怯在水池边站住,不敢进去,生怕惊动了蛰伏心头的凶兆,怕它醒转,催着噩梦成真。
怔忪间,望见焚熏乳香的烟雾飘出二楼的窗,在晨光里升腾,缭绕,逸散。
为亡灵送行的香气。
不由自主地哆嗦着,眼里蒙了层泪的壳,她的世界在盈盈波动,就要破碎。
颤颤摸上楼去,一折转,哥哥们的背影,就在前边挤挨着,杵着。
寂然无声中,听见祭司哥哥的话音,如暗流静淌,不起一丝波纹。
“……愿您跻身于拉神的随员中,沿着永生之地的东塔门出入……”
那是欢宴节祭拜时,母亲在神前许下的心愿。
泪壳悄无声息碎了,淌成一道热流,滑过脸颊。
楼上的黑影朝她聚拢来,模糊一片看不清他们的脸,瞳孔中落满光影里的惨淡。
“三哥,”她战栗着问,“恶兽真的追来了?”
三儿扶住她,叹息着。
“不是的……小七……娘只是病了,没能治好……半夜里哥护送她回来的……小七……娘去往永生了……你——”
他忽觉肩上一沉,话音未了,转头看见了法老。
该行跪拜礼还是退开,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阿蒙…拉吹散了晨光,新生的日光随他而至,像把匕首,一刀割掉了昨天,那些许在湖心里的誓约,今天想起,多么幻灭。
如果可以,请退回暗夜里,如果可以,请永不要天明。
“阿洛。”
“图特摩斯!”她哭着靠住了他,“我忘记了……那时该为娘点盏烛光的……该许愿她长命百岁的……这可怎么办……图特摩斯……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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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红 线 。。。
闲散月里劳力充裕,正是大兴土木的佳期,她陛下在西岸的宏伟祭庙业已奠基,与蓬特探险的筹备别无二致,仍是全权交由祭司总管森穆特大人主持;这位陛下还决定在第十五省的首府——祭拜图特的“诸神之城”,重建古时君王留下的神庙,要为神庙的大门嵌上大理石和金叶,并用黄金白银建起一座祭坛,竖立起主神金身。这样重要的工事,诞生名既为“图特所生”的法老,绝无可能置身事外。当新一年的洪泛没过王都底比斯,西岸柽柳花谢,沃水浸润黑土,身处图特之地的荷露斯神,空望索黛星闪烁天际,仍在苦等着南来的洪水填满北地的空渠。
七十天入殓期过,殡葬祭司们遵照法老的旨意,将谢普赛特夫人的棺椁运送到西岸大墓地。荷露斯四子守护的礼葬瓮以及夫人其他的遗物都暂时供奉在家族墓室内,七上到神庙里求了神谕,依着神谕祭司的指点,将母亲的安葬日定在欢宴节当天,希望她踏上永生之路时能够得到途经的圣家族佑护。自母亲过世,七便再没回过王宫,田庄里琐事繁多,均由她操持打点,三儿是很久都没有出去狩猎了,好容易撑过了农忙,眼下更是走不开,只管和四一起在庄院田垅之间忙碌,倒也坦然。塔内尼和纳科特尚在绿洲以西戍守,夫人逝世的消息是十六岁的图提去送的,三人能不能在母亲下葬前赶回,也是未知。
欢宴节的前一天,七将墓室里外打扫干净,在碑前供上金合欢与雏菊,往年今日,祭司哥哥照例是要来为亡父守夜的,可到这会儿他都还未现身,这些日子他始终将自己禁闭在神庙,整卷整卷地抄写亡灵书》,说要带回来给娘随葬,那么,明天应该可以见到他吧?
她许久未能和祭司哥哥好好说过话了。
外边已是黄昏光景,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代替祭司哥哥留在这里守夜呢?
挨着墙坐下,暗沉笼罩,很自然地就想起曾在王墓里与他相依而坐时,近来她不论做什么都会想起他来,幻觉他陪着她一同捱过,他已经离开了快两个月了,归期未定。
曾经一同憧憬的北地夏天,临行时,只有他独自上路,她离不开。
“我为你带来你喜http://。345wx。欢的鲜花,
它们与你在一起就永不会枯萎,
白昼在天堂为你准备了祭品,
南北方的神灵也为你准备了祭品,
夜晚在天堂为你准备了祭品,
你很快就能看见它们!
啊!尊敬的奥西里斯!
‘荷露斯之眼’已供奉给你!
尊敬的奥西里斯!
夜色多么浓,
夜色多么浓……”
她低声念诵,直到听见远处传来呼唤。
“小七!”
是三哥的声音。
她答应着连忙起身,昏暗里一匆忙,手肘撞到祭桌,供奉在桌上的礼葬瓮登时好一阵摇晃,她慌忙扑去抱住了荷露斯四子,别的天翻地覆也罢,这些可千万不能倒不能碎!会惊扰到娘的安息的!
三儿擎了火把找进来,“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他俯看着她,“天都黑了,还不回家?”
她缓过神,早已惊出一身的冷汗,好在除了倒覆地上的一只莎草盒,再没别的器物落地。
“是我刚才没小心。”她对他解释,一边捡起莎草盒,盒子里盛着母亲的发髻,是母亲临去以前亲手给自己梳好的,殡葬祭司在入殓清洁时剃下,完整保存在盒中,可是这一摔,全都散了。
三儿举着火半跪半立地给她光,“就这么装回去好了。”他说,“明天娘上路以前,肯定会把自己收拾妥当的,到时候你敬她一杯蜜酒,劳她再梳一回吧。”
“娘要怪我了。”她负疚地悔道,“梳得那么仔细那么好,却叫我失手碰散了。”
她将地上落发一绺一绺地拾起,理顺,母亲临行前给自己梳的这个发髻,是她从未见过的繁复,像是安心要将自己的手艺最完美地呈现在奥西里斯神前,表面上挽得那么光洁的髻,下边衬着细细盘起的发辫,虽然编结得很精致,却极松散,想来当时她的手已然使不上力了。
衰竭而死。
每每想到母亲那瘦得可怖的遗容,她心上就掠过这个词。
她将发辫盘起,装回盒中,三儿忽凑近来看了看,说:“夹了条红线。”
她一怔,抹掉眼角溢出的泪,以为是火光摇曳里他看错了,但并不是。
的确是有一道红线与发绺编结在一起,她掂起细看,与其说是线,不如说是扯得很细的布条,火光里一点黄晕都没染,沉沉的,血一样的红。
茜草红。
光穿着它站在染做靛青的亚麻布前,金色的发披散在深红的裙袍上,祭司哥哥怔怔地瞅着光,他说:“红色隐喻着塞斯的愤怒。”
塞斯的愤怒,缠在逝去的母亲的发辫里。
会是被谁的愤怒缠住?
是光么?是四哥么?是光的娘亲么?还是……
……祭司哥哥?
一闪念间,她已不寒而栗。
“三哥,”她说,想说这只是一条红线,没有特别的意义。
话到嘴边,知道娘就在她身后,冷冷地看着。
“三哥,”她再说,深深吸进口气,压住颤音,告诉他,“光有条红裙子……”
光有条红裙子,她想穿着它出嫁的,在她落葬时,不知四哥有没有想起将它随葬?
三儿根本是提着她飞回去的,进门便将她一搁,冲上楼去揪住四的背心,一路劈里啪啦地拖他到院中央,转脸冲她吼道:“小七!你问!”
四呆呆地朝她望来,三儿的怒火并没让他醒转,自打光离开后,他就一直在梦游,他眼里的神采全都跟着光落葬了。
“四哥,”她小心翼翼地问,“光有条茜草红的裙子,是小哥给她染的,四哥,你好好想想,那件红裙是不是给她随葬了?”
四想都不想就摇头,“她留下的衣服我都烧了,娘不许我拿去给她随葬。小七,我没见过她有红裙子,从来都没看见过。”
“三哥!”她拉住三儿,急着挽回,“那准是我想错了!那么不吉祥的颜色,也许光早就把它送人了!”
三儿不理会,环顾四周,像在寻找怒气的落点。
“她怕红色会给荷瑞招惹祸事,不会带到他屋里!”他沉声道,“那一定还收在她原来住的地方!”
他挣开她的手,掉头冲进奴隶们住的草棚,光的娘亲被他赶了出来,自管自嘻嘻哈哈地疯笑,剩下的几个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