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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丝诊脉。
如玉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亲自操作,不免心中惴惴。
当下深吸一口气,摒气凝神,一手拉住红绳,另一手搭上丝线,细细诊了一回,不禁拧眉。
景妃娘娘脉象平和,除了略有些肝火旺盛之外,并无任何不妥。何以刚才那小太监把事情说得如此严重?
她心中奇怪,低头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乔大人可看出些什么来了?”景妃语气似有不耐,淡淡地催促。
如玉躬着身子道:“最近天气骤冷,宫中多烧炭炙,娘娘恐怕有些肝火过旺,微臣这就替娘娘开心清火润肺之药,好生调养一下,当无大碍。”
“本宫适才在毓园与秦昭仪一同赏梅,不慎滑了一跤,当时腹中绞痛,回宫后发现亵衣见红,乔大人确定本宫果然无恙么?”景妃娘娘语调平静,并无一丝波澜。
不知为何,听在如玉的耳中,竟隐隐有一丝森冷之意。
“容微臣替娘娘再诊一番。”如玉有些拿捏不定,只得躬身再求。
“准。”景妃闭目,淡淡地道。
如玉执了悬丝,摒除一切杂念,细细再诊了一回,结论依然如旧。遂松了一口气,道:“恭喜娘娘,龙子安然无恙,并无任何不妥。”
“乔大人~”景妃倏地睁开眼睛,声音虽依旧温婉,却夹了些不可错辩的凛然之意:“兹事体大,你可要想清楚,是否果真看准了?”
如玉暗自心惊,怎么听景妃的意思,竟是想让自己说她有事么?可,从脉象看来,她确实无事啊~
“哼!”景妃见她良久不语,心生不满,冷冷地道:“还以为是青年才俊,却原来是庸医误人!来人,替本宫请钱太医速来宫中复诊。”
“是~”自有太监领命匆匆而去。
另有宫女从如玉手中收了红绳,放下纱帐:“乔大人,请~”
“娘娘,请听我说……”如玉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连推带拉地轰了出来。
这在她出道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即便是当日被花满城劫到摩云崖,双方是敌对身份,也不曾被人如此污辱过她的医术。
庸医误人!
景妃那四字考语一直萦绕在耳边,象一块尖锐的冰棱堵在胸口,憋得她心里发慌,手脚冰凉。
她慌不择路,见路就走,见弯就绕,只想让迎面的霜风吹走积在胸中的那股热气,一味低了头,匆匆在雪地上疾走,却不料,竟迎面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PS:抱歉,这几天婆婆来袭,没抽出时间码字
第141章 旁敲侧击
第141章旁敲侧击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冲撞圣驾!”一股大力推来,如玉被撞飞出去,啪地掉在地上,积雪飞溅,迷了眼睛。
未及爬起来,已有二人将她的手臂反扭到背后,强行按住了她的头:“不许动!”
“太医乔彦,不慎惊了圣驾,罪该万死!”她这才知道,自己心思浮动,竟连内侍回避的呦喝声都未听见,糊里糊涂闯了圣驾。
孙擎苍正闭目养神,“乔彦”二字入耳,不禁睁开眼睛,挑开垂帘往外一瞧,跪在雪地中的还真是乔彦。
他微微一笑,朝身边的内侍招了招手,附耳低语了几句,御辇并未停留,继续往朝阳宫而去。
“走!”侍卫喝叱着欲将她扭送惩戒院。
“慢着~”内侍忙喝道:“皇上有旨,念其初犯,既往不咎。”
“谢皇上恩典~”如玉急忙跪叩谢恩。
经过这么一折腾,如玉也不敢在宫中到处晃悠,收束了心神,匆忙回了公所。钱太医果然应了景妃之召,去朝阳宫复诊未归。
过了约半个时辰,还是方才那小太监,执了钱太医的方子前来公所拣药。
如玉接过方子一瞧,钱太医写的是:因跌扑闪挫,损伤气血,影响冲任,以至不能摄血养胎,引发胎动不安。
方用:小柴胡汤,当归,生黄芪,升麻根,桑寄生,阿胶,断续……等等补血稳胎,安神养气。
看来,景妃确有异常胎动,自己到底经验不足,出现误诊,难怪景妃要出言叱责。
如玉心中郁结,闷闷不乐地在公所呆坐到停晚,钱太医这才自朝阳宫回来。
他见如玉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微微一笑:“乔大人,何事心烦?”
近两个月的相处,乔彦的勤学善研,吃苦耐劳大家有目共睹。同时,亦发现她所学甚杂,除妇人科外,几乎已涵盖了各个术科,尤擅骨科与针灸。
难怪当初季秋离要她挑选术科时,她会说出那番看似狂妄实则无知的话。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年轻稚嫩,说话直接导至,绝非有意卖弄逞强。
暗中观察下来,他对她倒是颇有些欣赏,如果善加引导调教,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再加上,她在朝中上有贤王提拨,下有靖边王和平西将军相助,与她打好关系,不说有所助益,至少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一来乔彦缺乏官场经验。每日只知埋头苦干,早走晚归,下值之后从来也不与众同僚有任何的私下往来,让人靠近无门。
二则,太医院众同僚对她仍然心存排斥,他不好拂逆众意与她交好。
第…,他比她年长甚多,在太医院中资格老,威望重,总不能主动向一个晚辈后进示好,折节攀交吧?
今日她在朝阳宫遭景妃训斥,却是一个极好的契机。他大可以长辈之姿旁敲侧击,予以提醒点拨,教她些官场存亡之道。
既不损他的身份,又能令她心存感激,更不会着了痕迹。
“景妃胎动,晚辈悬脉二次,竟然不察,险些酿了大祸,实在惭愧之极。”如玉又愧又羞,低下头,差点坠下泪来。
最近诸事缠身,几至心力交猝,精神屡屡不能集中,却不料出现如此重大失误,险些误人误己。
钱铮友微微一笑:“看来,乔大人已看过老朽给景妃开的药方了?”
“是~”如玉臊得满面通红,声音低不可闻。
“依乔大人之见,景妃的脉象如何呢?”钱铮友问。
如玉越发尴尬,头低得几乎抵到胸部:“晚辈愚钝,竟未看出有何异常。”
“那么,依乔大人所见,老朽这张方子可还妥当?”钱铮友再问。
“景妃不慎滑到,损伤气血,牵累任冲,钱大人这张方子补血养气,养治兼备,双管齐下,确实高明,晚辈叹服。”如玉由衷地道。
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竟然连一丝异常也察不出来呢?
钱铮友捋了捋额下白须:“除了养治兼备,难道就没有别的么?”
“还有别的?”如玉怔了一下,愣住。
“比如,用量什么的?”钱铮友神秘一笑。
如玉拧眉细思,忽地省起,那张方子里,治外伤,下血行气之药都下得极轻,用量还不到平常的十分之一,而调养安神之药份量却是正常。
她虽注意到了,却并未往心里去——毕竟,这是给孕妇服用,而这孕妇又贵为皇妃,为怕损及龙子,用药格外谨慎也是不错的。
难道,这中间还藏着什么猫腻不成?
她蓦地抬头,张大了眼睛瞪着钱铮友。
钱铮友却不肯再谈,伸了个懒腰:“人老了,不中用了。先去内堂小憩片刻,这当值应诊,就要劳烦乔大人多多费心了。”
听说秦侍郎私收贿赂,引得御史弹赅,皇上在朝堂之上多次当众斥责,并已责令大理寺调查核实;景妃与秦昭仪素有罅隙,却在如此敏感时刻,邀她一同赏梅,又刚巧不慎跌倒,造成胎动不安,不能不说机缘巧合。
太医的职司是治病救人,原本与政治并无任何关联。但人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但既然已经是身在朝堂,偶尔也免不了要随波逐流。水至清则无鱼,若一味端正恭谨,独善其身,又如何在波谲翻涌的后宫中生存下去?
所以,乔彦的诊断并没有错,错的只是消息不灵,不擅揣度上意,不懂变通逢迎尔!
他的提点,只能到这里,至于能不能领悟,就全靠她自己了!
钱铮友今晚的态度和语气都颇为奇怪,似乎暗藏玄机,偏又有所顾忌,不肯言明,究竟他想说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景妃诈病?
可钱太医医术高明,德高望重,又怎会伙同景妃,行此卑劣之事?
如玉呆坐了半晌,未有所获,起身复取出钱太医写的景妃的医案研究了半天,始终没能想通其中关窍,越发抑郁不乐。
“笃笃笃”南窗上忽地传来数下敲击之声。
如玉从沉思中惊醒,扭过头去,孙擎苍站在窗外,冲她微微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