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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永劫之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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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誓!女人说。声音仿佛从地府里传上来。

我发誓。

在这一声里,淤积了不知多久的暴雨,轰然倾泻而下。

而她的声音,平静清晰,洞穿了轰然雨声。

她说,我发誓,若我和沉羽之后再有纠葛,我愿我身在无间。

女人露出了一个浑浊的笑容,她尖锐的指甲下有鲜血渗了出来。

她急促地说:“不,不够,你要这样发誓,若你和沉羽再有纠葛,那么你的母亲永在无间!”

莲见极大地震动了一下,她看着母亲,低头,垂下眼睛,极慢极慢地说:我发誓,若我和沉羽再有纠葛,我的母亲将永在无间。

这么说的时候,她觉得神思有一种微微的飘散感,仿佛整个人都空了一样。

你看,何须发什么誓呢,难道他们不是已在无间?

女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缓缓地,缓缓地,放开了她的手。

莲见安静地在母亲枕边坐了片刻,听着女人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弱的呼吸,她想了想,平静地吩咐:“叫负责祈祷的神官长进来吧。”

侍女惊慌地叫来了神官长,神官走进来的时候,同时也有侍从慌张跑来,在屋门口刹住了脚步,低声对她禀报,说沉羽现在正在宅邸门外,似乎受了伤。

她没有反应,只是吩咐神官:“请您为我绾发吧。”

大赵男女,成年后,女子及笄,男子加冠,却都是有一部分头发披下,只有神官才无论男女都需要把所有头发全部笼在冠里,以示断绝尘世,不沾俗缘,再不嫁娶。

神官惊了一下,迟疑地问:“您不是要成婚吗?”

莲见微微颔首:“为求母亲病愈,我愿榻前绾发,了断尘缘。只好对不起容与大人了。”

母亲,这样你就放心了,对不对?

神官惊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瞥了室内可奄奄一息的燕夫人一眼,又踌躇了一会儿,犹豫着来到她身后。

莲见敛袖坐下,神官依旧犹豫着,轻轻地打开了她的发髻,她能感觉到,自己冰凉的发丝慢慢地,贴着面颊滑下。

对不起,母亲。

对不起,沉羽。

她闭上眼睛,外面忽然雷雨大作,天空漆黑。

此身已在无间,所以发那样的誓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这么从容地想着。

头发被梳通,随即轻轻拢起,被梳到头顶,一头漆黑长发全部笼入玉冠,一身广袖华服的女衣全部褪下,换上翩然欲仙的雪白神官长袍,她轻而无声地走到内室,在母亲病榻前轻盈跪下,雪白的广袖铺展开来,仿佛什么巨大的花,轻盈落下:“母亲大人,您可满意?”

那个女人看着她这一身装束,对她露出了一生最后一个笑容。

然后她停止了呼吸。

哭嚎声炸起的那一瞬间,莲见深深地向自己母亲的遗体叩头,过了半晌,她直起身体,向外走去,她没有打伞,就这么拖曳着一身雪白,一路笔直行来,任凭长袖和衣摆,在雨水里浸透。

她走出院落,在一个门洞那里,看到了容与正打着伞,站在那里,与她遥遥相望。

莲见脚步只是略顿了一顿,接着,便面无表情地向前。

和容与擦肩而过刹那,容与柔声对她说:“大人,至少打个伞吧?”

而这一次,她连脚步都没有一顿。

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容与面孔上温雅笑容丝毫未变,甚至还越来越深,他只是慢慢地地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松手。

手中纸伞,无声坠地。

他没有回头再看走去的莲见,他便这样带着微笑,和她相背而去。

就这么走着,莲见到了燕家宅邸门前,停住了脚步。

侍从告诉她,她的爱人负伤而来,正在门口等她。

她无声地在门前站定,屋檐下的雨水小了很多,她低头注视着脚下,因为地势的缘故,水都从门里向门外流,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到时不时有红色的血丝从缝隙里飞速地流逝而过。

沉羽受的伤应该不轻。

他为她而来,身上有伤,奔波至此。

门的对面并没有声响,但是她走近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指节轻轻敲在门上的声音。

她的恋人那往常明澈的声音在一层木门之后,那么轻那么轻。

“哎……莲见,我知道你在对面。”他喘了一下,虚弱地吐出一口气。

莲见伸出手,轻轻按触着木板,总觉得,似乎这样,就碰到了恋人的指头。

“不是来责怪你的,是怕你这个家伙……”他又咳嗽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做出什么傻事来……”

莲见慢慢地将手掌贴合在了门上,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她几乎眷恋,唇角有比少女时代还要恬淡纯真的微笑,一点一点,轻轻把面孔贴合上去。

面孔冰凉,九月的雨比冰还要冷,她面孔几乎觉得刺痛,却还是贴紧了上去。

她隐隐听到沉羽的呼吸。

那么急,那么疼。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沉羽急喘了一下,道:“没事的……什么事情可以一起想办法……对吗?”他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莲见安静听,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得听,仔细得听。

然后,沉羽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去,低到听不见。

能听到什么沉重的物体倚着门扉慢慢滑落的声音。

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本以为那是泪水,却不是,是雨。

她变笑了,又轻,又软,像是她还那么那么小的时候,做了一个美梦。

然后,这个梦醒了,梦境之外,暴雨倾盆。

她依恋地看着那扇隔绝她和沉羽的门扉,笑了起来,转身离开。

侍从惊讶,问她:不管沉羽吗?她没有说话,只是拖着一身湿透的雪色长衣,无声走了回来。

这种情况下,沉谧不可能放他独自来这里,他一定派人跟着沉羽了,所以,不用担心,所以,不必相见。

她发过誓言,再不和他纠缠。

她若违誓,母亲永堕无间。

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大人,沉羽。

对不起。

走入中庭,她忽然掩面,终于有滚烫液体,从她的眼中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大人,沉羽。

对不起。

沉羽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眼前发黑,一时不能分辨在什么地方,他闭上眼,过了片刻,才渐渐感觉到身下传来有规律的颠簸,肩膀上虽然疼,却不是很厉害。

他应该在马车上,俯卧着,身下依靠的东西很硬,应该卧在谁的膝盖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睁眼,眼前虽然还是发黑,但是终于能看到东西,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沉谧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沉谧没有如他预料之中的责备他,即便他干了如此愚蠢的事情。

沉羽心里混乱如麻。

他在这里,代表莲见最终还是没有见他。

那她到底成亲了没有?现在如何?他几乎想揪着沉谧的领子喊出来,却在看着沉谧眼睛的时候,全部都堵了回去。

他的兄长一贯风流潇洒,现在眼下却隐隐一痕黛青。

嗓子里仿佛噎着一团乱麻,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开口了的话,就会哭出来。

他奔波两日一夜,到莲见身边,结果她不见他。

金发的青年侧过头去,在兄长的膝盖上低声笑了出来。

兄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了下来:“她绾发了,去当了神官,但是并没有成亲。”

沉羽忽然就不笑了。

沉谧继续慢慢说:“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沉羽猛地要翻身,却被兄长柔和地按在了膝盖上。

于是他侧躺着,闷闷地开口:“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去责怪她的。”

“嗯,我知道。”

“我真是怕她干出什么傻事来。”

“嗯,我知道。”

“我其实是想告诉她,没关系的……我了解,我知道,我懂得,我不会责怪她……”

“嗯,我知道。”

金发的青年不再说话。沉谧只是从上而下看着他,过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温柔。

“这样也不算什么吧,如果可以一直那么喜欢她,那么你就应该庆幸,至少,你和她没有站在彼此敌对的方面不是吗?你和心爱的人不必刀剑相向,在这样的世道里,已经是幸运了。”

“你看,你们站在同一个地方,看一样的风景。这样,还不足够吗?”

沉羽不再说话,沉谧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头。

沉羽过了片刻,闷闷开口:“你没有骂我。”

“你做都做出来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小孩子,你觉得自己错了,下次就不会再犯,你觉得自己没错,我骂你再多你也依然故我。”即将度过而立之龄的男人慢慢地这么说,看着弟弟的眼睛倏忽柔软起来。

“何况,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他本就是低柔清雅的声音,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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