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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炮 莫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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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对面的沙发上,声音哽咽地说着,没有办法,我爱你。她活着,我装死;她死
了,我要活。那个孩子,是你的骨肉,你必须娶我。兰老大冷冷地说:你要多少钱
? 你这个混蛋,你以为我是来跟你要钱的吗? 黄飞云愤怒地说。

  如果不是来跟我要钱,何必把别人的孩子安在我的头上? 兰老大说,你应该记
得,自从你结婚之后,我就没动过你一根指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的千金,
是在您婚后的第三年出生的。

  您不会把一个孩子怀在肚子里三年吧。黄飞云道:我知道你会这样说,但你不
要忘了,名人精子库里有你的精子。兰老大用一只手枪形状的打火机点燃了雪茄,
眼睛望着天花板,说:倒是有过这么一档子事,我上了那些家伙的当,他们说我基
因优良——他们是你指派来吧? 你煞费苦心啊——既然这样,孩子可以送来,我请
最好的家庭教师,请最好的保姆,教育他,照顾他,让他成为栋梁之才,但你,还
是老老实实地做商人妇吧。

  黄飞云坚定地说:不。兰老大说:为什么? 你为什么非要嫁给我? 黄飞云眼泪
汪汪地说:我知道这很无聊,我知道你是一个大流氓,大魔鬼,黑白两道你通吃,
我知道嫁给你这样的人会不得好死,但我还是想嫁给你,每分钟都在想,我着了你
的魔道。兰老大笑着说:我结了一次婚,已经害了一个人。你何必要成为第二个受
害者? 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是一匹马,一匹种马,种马是属于全体母
马的,不可能属于一匹嘎怼V致砀嘎硐律狭酥肿樱嘎砭陀Ω美肟K裕?
不是人,你也不要把自己当人,把自己当成一匹母马,你就不会生出和我结婚这样
荒唐的念头了。黄飞云用拳头捶打着胸口,痛不欲生地说:我是母马,我是母马,
我每天夜里都梦到一匹种马和我来交合,他把我的五脏六腑都掏走了……一边哭诉
着,她一边撕扯胸前的衣服,那件昂贵的裙子,哧的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她的手
不停地扩大着战果,几下子就把裙子从身上撕去,然后她开始撕扯胸罩,撕扯底裤,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赤身裸体。她赤身裸体地在大客厅里奔跑,嘴巴里喊叫着:我是
母马啊……我是母马……庙门外的吵嚷声把我惊醒,但黄飞云疯狂的喊叫声还在我
的耳边缭绕。我偷眼看看大和尚,他脸上痛苦的神情迅速地转换,恢复了那种安详
姿态。我刚想继续我的诉说,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喧闹。抬头往外看,只见一辆大卡
车停在了大道一侧,车上载着一车木料,有厚厚的板材,有粗大的圆木,在高高的
木材顶上,坐着十几个人。他们从车上,抬着木材,噼里啪啦地往下扔。一个险些
被车上扔下来的圆木砸在地上的男孩高声问询着:师傅师傅,你们卸木头干什么?
一个头上戴着柳条帽子的小伙子说:小孩子,快闪开,砸死可没有哭儿子的。小男
孩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车上的人说:快回家告诉你娘去吧,今天晚上在这里唱
大戏。哦,你们是要搭戏台子啊,小孩子欢快地问:唱什么戏? 一页宽大的松木板
从车顶上滑下来,车上的人惊叫着:小孩,闪开! 小男孩执拗地说:你们不告诉我
唱什么戏,我怎么能躲开? 车上的人说:好吧,告诉你,今晚上唱“肉孩成仙记”,
你可以闪开了吧? 男孩说:当然,你们告诉了我,我自然要闪开的。这个孩子,真
是古怪,车上的人说着,一根粗大的圆木,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那个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躲闪着,那根圆木就像活物似的追赶着他,一直到了小
庙门口才停了下来。木材上散发着一股子清新芳香的树脂味儿,向我报告着来自原
始森林的信息。嗅着清新芳香的松木气味,我就想起十几年前肉联厂里那个超生台,
心酸的往事也就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可怜的父亲把超生台当成了他的吸烟台,沉思
台,孤独台,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上边,工厂里的事情,基本上不管不问了。

  在老兰老婆死前一个月的晚上,大和尚,我父亲和我母亲在超生台上下,展开
了一次对话。

  母亲说:“你下来。”

  父亲扔下来一个燃烧未尽的烟头,说:“不可能。”

  母亲说:“你有种就在上边呆到死,永远不要下来。”

  父亲说:“我会的。”

  母亲说:“如果你下来,你就是一个王八蛋。”

  父亲说:“我不会的。”

  尽管老兰严格封锁了消息,但父亲呆在高台上发誓不再下来的事,还是在厂子
里悄悄地传开。那些天母亲丧魂落魄,一会儿气势汹汹地摔盘子砸碗,一会儿对着
镜子眼泪汗汀。我和妹妹,对这件事,并没有感到有什么难过,甚至——实在是惭
愧,大和尚——我们还感到有几分好玩、几分骄傲。我的爹,终于又开始表现出他
独具的风采。
父亲呆在高台上发誓不再下来,但并没有发誓不再吃饭。

  因此他的一日三餐,就由我和妹妹送上去。我们第一次上高台送饭,还有些异
常的感觉,但很快就习以为常。父亲在高台上很舒适地坐着,面色沉静,不冷不热
地跟我们打着招呼。我们很想陪着他在台上吃饭,但他总是用很客气但也很同执的
态度把我们赶下来。为了让他趁热进食,我和妹妹恋恋不舍地爬下高台。我们每次
上去送饭,就把上次使用的餐具带下来。那些盘子和碗,都干干净净,根本不用洗
刷。我猜想父亲是用他的舌头把这些餐具舔干净的。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象父亲伸
出舌头舔那些餐具的情景。他在上边,有的是时间,舔舐餐具,也算是个工作。

  为了解决父亲的排泄问题,我和妹妹送上去了两个胶皮桶。

  这样,我们除了承担往上搬运食物的任务,还要承担往下搬运父亲的排泄物的
任务。我和妹妹提着便桶往台下艰难地爬行时,父亲的头一直往下探着,脸上的神
情十分不堪。父亲建议我去弄一根绳子,绳子上拴上一个铁钩子,这样他就可以把
便桶从台上顺下来,把饭篮从台下提上去,省却我和妹妹爬上爬下的艰苦劳动。当
我把父亲的想法对老兰提起时,老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对我说:“这事情基
本上属于你们的家事,跟你母亲商量去吧。”

  母亲坚决地反对父亲的主张。看样子她已经习惯了在高台上有个丈夫,她每天
积极工作,再也不摔盘子摔碗,和老兰有说有笑,偶尔还对我说:“小通,送饭时
别忘了给你爹送包烟上去。”

  其实即便是母亲反对,如果我们想弄条绳子,那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我们不弄,
是我们不愿意。每天三次爬上高台,看看不同凡响的父亲,和不同凡响的父亲简单
交谈几句,是我和妹妹的巨大乐趣。

  老兰老婆死前二十一天早晨,我和妹妹把早饭送上去,父亲看着我们,长叹一
声,说:“孩子们,爹这辈子,真是窝囊。”

  我说:“爹,你不窝囊。你已经坚持了七天,不简单了。

  许多人说你是个圣徒,要在这高台上修炼成仙呢。“

  父亲摇摇头,苦笑一声。尽管我们每天送上去的饭食很好,父亲的胃口也不错,
以那些光可鉴人的餐具为证,但这七天里,他分明瘦了。他的胡子长长了,像刺猬
毛一样扎煞着,眼睛里布满血丝,眼角上沾着眼屎,身上散发着一股臭气。我鼻子
一酸,眼泪差点流出眼眶。我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深深自责。我说:“爹,我们马上
就把你的刮胡刀和洗脸盆子送来。”

  妹妹说:“爹,我们给你送一条被子上来,还有枕头。”

  父亲背靠着木柱子坐着,眼睛望着墙外的原野,忧伤地说:“小通,娇娇,你
们下去放把火,把爹火葬了吧。”

  我和妹妹齐声说:“爹,您千万不要这样想,如果没有您,我们活着还有什么
意思? 爹,您一定要坚持,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我和妹妹放下饭篮子,提起胶皮桶,刚想下台,父亲用他的大爪子搓搓脸,站
起来,说:“不用了。”

  父亲提起一个胶皮桶,放在手中前后悠动几下,使胶皮桶获得惯性,然后一松
手。胶皮桶飞到围墙外边去了。

  父亲提起另一个胶皮桶,放在手中前后悠动几下,使胶皮桶获得惯性,然后一
松手。胶皮桶飞到围墙外边去了。

  父亲的举动使我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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