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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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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自觉地向窗后略闪。

却原来,她并没醒。是庆幸,是失落?

苏培盛道:“奴才唤芙妃娘娘起来。”

“不要。”雍正摇摇头,“不要——”

后一句,是叹。

“她睡了,朕还可以看一看。醒了……只怕,就只有恨。”

风吹来。风贯穿了空阔的殿台,烈烈鼓起披风。他站在最高的台阶,临下而视。肃穆庄严的紫禁城,秩序井然的宫禁。

苏培盛小心提醒:“皇上昏睡了几天,别再风口受了寒。”

雍正怆然一笑:“朕自继位,宵旰勤政,不敢片刻闲暇,原来……离了朕,天下,也还是天下。”

月底,《拣魔辨异录》撰成。

芙惆听到的,是他修建佛山宝刹,是他封赐名禅高僧。他始终不曾来。

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一日消瘦。

急坏了梓澜,药补,不敢,食补,偏又恹恹难食。

她始终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肯延医。

放任自己憔悴下去。

雷雨交加。宫门紧闭,只偶尔一道闪电滑过窗棂。

光明殿,支起丹炉,炉火熊熊,道童一旁执扇。

妙应真人娄近垣稽首躬身:“‘神丹者,上水下火,炼于神室之中,无质生质,九转数足,而成白雪……’”

雍正一直看向窗外,仿佛不曾听见。

娄近垣续道:“‘三年加炼,化为神符,得而饵之,飘然轻举,乃药化功灵圣神之奇事……’”

雍正突然道:“有一味丹,你可能炼?”

“皇上示下。”

“服之不畏雷。”

娄近垣不得要领:“贫道孤陋寡闻……”

“‘翔次之山;有鸟名橐;服其毛羽;令人不畏雷。’”

“这……这……”

娄近垣额头渗下汗来,悄眼看雍正——眼神飘忽,无限心事。

半饷,雍正道:“今天到这里,你先下去。”

雍正在光明殿独坐许久。终而站起,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电闪雷鸣立现眼前。

苏培盛进言:“这光明殿燃着丹炉,暖和,且在这里避一避雨。”

雍正定定看着外面的雨:“她最怕雷……”

苏培盛愣一下,反应过来:“不像啊。芙妃娘娘……平素看着,柔中带韧,里头刚强。”

雍正突然笑了一下,淡淡的:“外人哪里会知道……”

笑消去,他叹了口气:“那天……雨那么大,雷那么大,她怕雷,却冒风冒雨的跑来——多久了,她咬着牙不肯跟朕讲一句话。却跪下来,哭着求。只为了佛多,佛多走失了。”

苏培盛不敢搭话。

“一直以来,朕苦思不解,究竟,谁才是她心底最重的人?”他苦笑摇摇头,“其实,是孩子。可是,孩子去了。”

苏培盛劝道:“芙妃娘娘只是一时急痛攻心,时间久了,想清了,想开了,会谅解。”

他又摇了摇头:“你看见她的眼睛么?她看朕的眼神。那眼神,这辈子,到死,朕也不会忘。”

又一个雷凌空劈下。她呆望着窗外的凄厉的闪电。

天很黑,压得很低。雷把天也劈开来。盘旋着,轰鸣着,仿佛是一个召唤——

她果然下了床,一步步走近窗外的召唤。

怨怒的召唤,亡灵的召唤。她的归属,是否便是那黑漆漆的无底深渊?

她推开窗,携风带雨扑打而入。

一声声怒号,催促着,摆脱这永无止境的轮回苦楚。

她的亲人,她所有亲人。仿佛在天幕中张开手。

生无可恋。

窗突然合上。梓澜合了窗:“娘娘,您这是……”

“烧水。”她木然道,心冷如冰。

“这么冷天,您还……”

“烧得滚一些。”

水烧开,兑好。

她缓缓迈进去,水浮起她的裙裾。她向下坐,整个人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袖子荡开,一把匕首。鞘脱去——

好利的锋。饮了太多血,太多太多亲人的血,锋还是那样利。

腕子露出水面。抵上去。

第一滴血,溶进水里,一丝一丝融散开。

更多的血融散在水里。

血在水中,不会迸溅。她怕啊,她见过太多的血,她怕那一次又一次惨烈的迸溅。破口一寸一寸豁裂开。她仿佛听见他们的呼唤,爹的唤,娘的唤,佛多稚嫩的唤:“额娘——额娘——”

一声一声,唤她回家。如果那才是她的归属,为什么却这样留恋。此时此刻,撕心扯肺的留恋。

血流逝,并不冷。热水维持着她的体温。意识却逐渐模糊,只有炫目的,耀眼的,锋利的刀尖……

真利啊,一挥下去,血溅尺方白素,他说,拿去敬事房备案……他说,以后,你有朕,再不用匕首防身……他把匕首递在她手里,脱下上衣背身趟下……他翻过身将她搂在怀里——你一身的冷汗……

所有的记忆,都是他。如今的模糊,以往的清晰,一切一切,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都是他,全是他……这一生,别无可恋?她恨他,恨自己,可是,恨也已无力。

血汩汩涌出,另有血涌出在她的裙角,只是,她已看不见。

‘堂啷——’匕首掉在地上。

身体越来越轻,轻飘飘的身体和轻飘飘的裙裾。一池血,荡漾着这一池绚丽的绝艳……

第四十三章

佛说,人身难得;六情难具。得来难,死也难,终究不能解脱。

她能感到的自己,仿佛只是一堆枯槁的残骸,耗干了,耗尽了,零零落落。

偏有人执意拾掇,一片一片,不肯死心。逐渐的,逐渐的……

气息、光亮…… 一切的知觉,缓缓回来。触觉也回来,四肢麻木,躯干瘫软着,瘫软在另一个怀抱里。

第一次张眼,看得不清。第二次,她吃力的支撑住——他就闯进她的眼睛。他是那样木然,觉到她醒,甚至不去低头看。

眼又疲惫的合上。撑不住了,她无力再看,也无力想。却仍感得到,很烫的,一滴水。水从额上淌下来。那不是一个眼泪起源的地方,那不是她的眼泪。她的泪,早随血流干。可是一滴又一滴,源源不断,滚烫滚烫。

以为血冷了,却在滚烫的水中翻腾。

抱她的人始终不出一声。

他最后紧了紧怀抱,放开,起身离去。

她闭眼听他的声音,门角处,很低:“好生看护,一刻不许离开。再有差池,朕要你们全部殉葬!”

养心殿。

雍正的脸色很苍凉,仿佛流干血的,是他。

马尔塞就跪在面前。

“宫中,留备了秀女记录。芙惆的档案,当年,你呈给朕。呈之前,看过没有?”

“微臣不敢越礼。”

马尔塞默跪一会儿,斗胆问:“皇上……不曾御览?”

火苗簇簇,舔着金漆锦绣的文卷,陈年旧事,吞噬成灰……

雍正不说话。过一会儿,问:“芙惆是以包衣三旗籍入宫?”

“是。”

“传当年司职参领,入宫晋见。”

她无力抬起手来看,但知道,一定仔细的包扎过。不知敷了什么珍奇的药,手腕并不十分剧烈的疼,或者疼到麻木吧。

身上的衣服是干的……她略低眼——那是一件明黄的外袍。怔了。明黄色是那样的耀眼。第一个发现的,是他?怎么会啊,他怎么会来……

是雷雨唤起了最最久远的闺中私隐?她怕雷的,她知道,他知道。只有她和他知道。倏然闪过的念头蹿得血气一涌,太心酸……她哭不出了,只是心口生生的疼。

冤孽啊,冤家,终究是他。让她生不得,死不得,解脱不得,终究是他。

太监高喊:“皇上驾到——”

她猝然心乱,心慌意乱的合了眼。

她听见他停在床边。却没再往前。他没碰她,没声息。好久,他坐下,坐在一旁的杌子上。

她紧张的合着眼。似乎她不醒,他便等。

很难挨。

她终缓缓张开眼,心下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神色很复杂,搅杂了太多,看不透,猜不透。

她只有默对。他们彼此默对。

很久,他长叹一口气。伸出的手僵了僵,却终不动声色的收回。他问,很平静,那种惊涛骇浪后耗竭的平静:“你来告诉朕,朕……该怎么办?”

她茫然张大着眼。

他带一些苦笑看着她,看得很深。那样直白的眷恋。那种直白是她所陌生的。仿佛烛结了花,油尽灯枯的最后一炫。她突然满心凄酸。

他终究是抚摸了她的脸:“你很特别。从第一眼,朕就知道,你的与众不同。有些事,‘非不能也,是不为也’,不知道为什么,朕从来不愿……或许,是不敢……”

他竟有‘不敢’,一个皇帝,竟有不敢。

“不敢追究你的过往。现在想来……”他苦笑了,“不追究,是对的。人有时,难得糊涂。”

她安静的、沉默的,听。

他又叹一口气,收整了满心颓倦,变得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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