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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青上前扣手行礼恭敬地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可知道,原本在侯府照料马匹的锦师傅,他人现在何处?”
“锦师傅?你是说姜锦那老头吧。”那人思忖了片刻才恍然,反手一指身后的马厩:“喏,在那后面醉生梦死呢。”
阿青眉宇轻颦,有些惊异,拉着我朝着马厩深处寻去,路过七八个马槽了,最终在马厩的深处看到一个瘫软在一堆酒摊子中的落拓的大叔。
他的衣衫比起这府里的恭谨整洁的下人们看起来要褴褛一些,似乎许久没有洗过,头发也有点凌乱,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但眉宇之间,却似乎有着常人没有的锋芒。
他根本没有在意我和阿青,或者根本就没有听到有人走向他,头都没有抬起来,只是自顾自地单手抓着酒坛喝着。
阿青颦着眉望着他,愣了半晌,方才松开我走上前去,单腿跪下,一把抓住那大叔正要送向唇边的酒壶,轻轻地叫了一声:“锦师傅。”
大叔没有抬头,眼下迷离,一把夺过酒坛,他的力道有些迅猛,硬生生地把阿青都拽得身子一斜,险些摔倒。
但他似乎并不以为意,眼也没抬,只是冷声道:“懂不懂规矩?有事去外面找他们,来烦我做什么。”
阿青望着他,皱着眉,似乎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向我说的那个骑射一流,见识远播的他最敬重的老师。
他怔怔地望着自顾自一饮而尽的大叔,眉宇紧锁,半晌才有唤了一声:“锦师傅……我是阿青啊。”
那大叔听到“阿青”两字,似乎才有些反应,他慢慢地抬起头,迷离的打量着眼前的阿青,沉默了半晌,狐疑地问道:“你说你是谁?”
“是我啊,我是阿青啊,卫家的那个阿青。”阿青双手一把抱住大叔的双肩,目光灼灼地凝视着他:“小时候您教我骑射,还叫我识文断字,您忘了吗?”
随着阿青的呼唤,大叔混沌的眼眸中似乎折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手中的酒坛哐啷掉到地上,洒了一地,伸手有力地紧紧扣住阿青的肩膀,打量了他许久,方才唤道:“郑青?”
“是我,您想起来了?”阿青欣喜地喊道。
那大叔的眼中本是惊喜,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猛地用力,把阿青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心中一惊,急忙冲上去扶起阿青,只见他厉声道:“你这傻子跑回来做什么?”
阿青似乎并不在意,脸上仍是方才被大叔认出时候的欣喜之色,急忙爬起来,跪正身子,深磕一头:“阿青这次回来匆忙,心中惦念母亲,没有先来见师傅,还请师傅不要怪罪阿青。”
“怪你个头,说!你回来到底作什么?”他一把拽住阿青的领口,从我手中扯过阿青单薄的身子。
他若再用点力气,似乎真能把阿青的身子扯散一般。他看起来并不十分强壮,可是力道迅猛,着实让人心惊,我不由用劲抱住大叔的袖口,大喊道:“大叔,你轻些好吗?你这样会把阿青扯坏的。”
大叔似乎从刚才就没有注意到外婆,睥睨地望了我一眼,皱着眉说:“哪冒出来的丫头?”
“没有事的。”阿青冲我浅浅地笑道,抬手拂开我紧紧拽着大叔的袖口的双手:“锦师傅是不会伤害我的。”
我顺着阿青的意思松开了手,默默地抱着膝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大叔,眼中满是不悦和警惕,生怕他又突然发性,做出什么伤害阿青的事。
那大叔也一直盯着我打量,终于是忍不住开口笑道:“丫头,你似乎很怕我的样子。我看起来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我和阿青显然都没有大叔健壮,但若大叔真是方才来时,阿青跟我所说的君子,那我是自然不怕的。”我望着大叔,正色道:“阿青说,以大欺小,倚强凌弱,都算不得君子所谓。”
“呵,好高一顶帽子。牙尖嘴利的怪丫头。”大叔一把松开轻的领口,望着我,却似乎是对阿青说:“你这小子走都走了,又跑回来作什么?怎么?外面也不好吗?”
阿青沉默着低下头,锦师傅转过头,目光凛然地望向他,厉声道:“为何不回答我?”
“走头无路?你到性子我还不知道吗?天生就是块软绵花枕头,什么事情是你忍不了的。”锦师傅的目光如刀子,见阿青低头不语,转过头来望着我:“回来就回来,还带着这么个怪丫头……”
他望着我,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冷声道:“我只问你……”
他突然眼眸轻抬,原本混沌的眸子忽然清澈起来,死死地盯着我,却对着旁边的阿青问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今以后,我是叫你郑青,还是卫青?”
第30章 君子()
阿青听着他的话,久久凝神不语。
锦师傅不再看我,转过头去,深邃又锋利的目光怔怔地望着他。
两人看起来都面色沉重,相视无言,忽而,锦师傅又冷声逼问了一句:“回答我。”
阿青颦着眉,依旧毫不言语,似乎这当真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
我看着他面露难色,心中不忍,也着实不知道这位他最最敬爱的锦师傅,为何总是要这样为难于他。
我鼓足勇气,转过头去,目光凛凛地向着锦师傅,厉声正色道:“大叔您休要逼他,不管他究竟是郑青,还是卫青。都是我的阿青。”
“屁话。”他斜眼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满脸的不屑一顾。
“姓什么有这么重要吗?阿鸾不也没有姓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阿鸾依旧是阿鸾……呜呜……”
我正滔滔不绝、大放厥词,身边的阿青慌忙间,扑过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把我缓缓地拖进他温暖的怀中,用他坚实的下巴抵住我的头顶,急忙对大叔解释道:“师傅休要听她胡说,就只当她是童言无忌……您看看她,根本还是一个小孩子,她什么也不懂,您千万不要当真。”
锦师傅如同刀刃一般的浓眉轻横,方才因酒意浑浊的双眼又变得清澈,既而炯炯有神了起来。
他狐疑地看了看阿青,又转眼盯着我,沉默地打量了半天,方才正色道:“什么也不懂?我看她懂的挺多,方才还跟我谈什么君子……呵呵,君子之道,你这丫头又懂些什么?”
“呜呜呜呜呜呜……”我目光灼灼地盯着锦师傅,想要与他争论,可是阿青制着我不得动弹,只得张牙舞爪地在他怀中拼命地挣扎,伸手想要掰开他紧紧捂着我嘴巴的手。
阿青只好拼命地抱住我的身子,更加用力地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巴,我咿咿呀呀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说不清楚一个字来。
锦师傅看着我们俩奇怪的举动,脸上的神色似乎更加狐疑了起来。
他把手中的酒坛子撂在地上,俯身蹲下来,斜着眉毛,轻瞥了阿青一眼,伸手指了指他怀中的我,厉声说道:“你把她松开,我倒要听听这丫头说什么?”
阿青皱着眉,怔了半晌才缓缓地松开了我。
他温暖的手掌一离开我的嘴巴,我立马直面锦师傅,脱口而出道:“孔夫子说‘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反躬自省,无所愧疚,便是君子。孔夫子都自谦说他自己算不上君子,为何先生就敢自居君子,来教训我的阿青。我的阿青顶天立地,有情有义,不过被人情世事捉弄,无奈之下更名改姓,如此便就算不得君子?那请问,先生方才那样的粗鄙之举,可又算得上什么君子……呜呜呜”
我还没有说完,有被阿青一把捂住了嘴巴,死死地摁进怀中。
我像一只被惹恼的猫,虽然挣扎了半天也嘶吼不出个究竟,但依旧瞪着眼睛,气鼓鼓地望着眼前的锦师傅。
他似乎也对我方才的举动颇感些诧异,怔怔地望着我,沉默了半晌,方才转眼望向阿青说:“你以为我是那种鼠肚鸡肠之人吗?难道还会在乎一个丫头的言语,你小子捂着她做什么,松开。”
阿青皱着眉头,应声松开了我,对着锦师傅说道:“阿鸾她只是小孩子,师傅您就只当她是小孩子不懂事,口无遮拦。若真要责怪,您就责怪阿青好了。”
锦师傅似乎并不想理会他,逐渐幽深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着我,似乎要将我看穿一般。
他沉默了半晌,方才轻声道:“究竟是谁教给你这些东西。”
他这样一问,反倒是让我胸中一怔,头皮发麻起来。
方才一时义愤填膺,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