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如小混蛋混几天!”
“舅,您又来搞传统教育了。”
“难怪,这是贫下中农来的地方吗?”他叹息道。
露露出去了,田稻一个人留在办公室。他不坐,站着等儿子过来。他坐不住,
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的儿孙不再是种田人,而是上流社会的人了。他有一种被
遗弃被背叛的感觉。
等了好几分钟,还不见人来,他孽火又升。“娘日煞,好大的架于。”便出来
找会议室。上到四楼,果然听见儿子的讲话声。
他推开门进来。开会的人大都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田村长,也知道他是潮生的
父亲,田麦的哥哥,都站起来打招呼。会议被打断了。
潮生说:“暂时议到这里。要办的事抓紧办,时间不多了。”
与会者跟田稻客套两句,纷纷出去了。
潮生叫住露露,小声说:“让本田先生稍候,十分钟后到我办公室另行协商。”
然后问父亲:“爸,什么事这么急?我正在开会哩。到我办公室里去说吧!”
“急。不急,我到你衙门里来?阿起,你也别走,我有话跟你们俩说。”
三个人气氛有些紧张。他们俩一前一后,像是押着父亲下到三楼,进了办公室。
未等坐下,田稻就大声喝问:
“弄潮比赛,征召弄潮手是谁出的馊主意?是你,还是你?”他先指潮生后指
杨起,手指到他们的鼻尖上。
“大家的主意。观潮节出点新内容嘛。大家赞同,上级批准,不好么?”潮生
说。
“这不关您的事呀!您想看就看,不想看也没人拉您去。您是不甘寂寞,想露
一手?不过,当业余裁判倒可以考虑。如果您愿意,我们特聘,高报酬。”杨起阴
阳怪气地说。
“不关我的事,可是关系到人命关天的事。我来给你做裁判?我裁判马上停止
比赛。你们想出的主意比他们资本主义社会还毒。拿人命玩,给外国人,给有钱人,
给那些乌龟王八看,看咱们打鱼种地人的笑话!”
“你太狭隘,太农民意识了。”杨起用批判式的口吻说道。
“爸,怎能这样说呢?这可是发掘中华遗产,展现民族精神的体育活动。体委
也参加的,不是打鱼谋生。我们赋予了这项活动全新的含义了,别以为是贱事,是
高尚的钱塘江文化的一部分。”
“放屁!你们想赚钱,想疯了,除了卖爹卖娘外,什么都敢拿去卖。这不明摆
着拿人命去卖钱么?”
“这是国际交流嘛,把我们古老的文化推向世界,让世界知道钱塘人是怎样跟
自然搏斗,战胜自然,征服大潮。”杨起激昂地说。
“场面大,投入大,没钱办不成呀,爸。”
“过去,日本人用机枪刺刀逼着我和你爷爷表演过……”
“有这事?”杨起惊讶。
“你们现在是用钞票逼人上望乡台!”
“爸,不能这样比。我们不强迫谁,而且有相当完备的安全措施,还有高额保
险。”
“为了不让弄潮儿绝迹,不让这一绝技失传,我们还准备办一个培训班,培养
职业选手哩。你可以来当教练。”
“放屁!给我停止这项活动。出了人命,你们谁去坐牢?现在还有谁有本领有
胆量去弄潮?前几年,看潮的人也卷走了七八十个。多年没人赶潮了,你们难道不
知道?”
“有哇,已经有人签了合同哩。”杨起说。
“那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其中有个叫陈二狗的是不?”
“是,有个陈二狗。”潮生说。
“他赌输了七八万,还不起,拿性命押宝,你们知道吗?”
潮生和杨起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陈二狗拿走了两万预约金,这他们知道。
“我在半路上碰到他老婆,她哭哭啼啼跟我讲的。他拿了钱去还赌债了。他那
点本领,我见过,你们这是让他去送死。缺德呀!你们成了大赌徒。给我取消比赛!”
“我的爹呀!这可不能由你说取消就取消啊!已经投入了几百万,忙了两个月,
票也预售了。国际影响啊!”
一田伯,这不是铜钱沙大队,由您说了算的。”
争吵了十多分钟,露露领着本田先生到办公室来了。
“爸,我要跟日本客人谈事。”意思是叫父亲走。
“日本人”田稻打量着这位与中国人毫无区别的客人。他刚才在会议室见过他,
不认识。
“田先生的令尊大人吧?老先生好!”本田用流利的中国话说,并一躬身,
“老先生一定认识两个人吧?田土根和田稻父子,那可是弄潮好手啊!”
露露说:“本田先生,田稻是我舅舅,他就是啊!”
本田伸出双手:“老先生,敬仰敬佩了。这次活动有您指导,定然精彩啰!”
“我不认识你!你是假日本还是真日本?”田稻对日本人成见极深,拒绝握手。
“老先生可曾记得五十年前铜钱沙……”
“你是本田的——”
“先父曾经驻防——那时我在杭州学画。”
“这次弄潮比赛你出资?”他记起来了,这是小本田。
“支持旅游开发。您家老先生健在?”
田稻抓起一个茶杯,往地上猛地一摔:“好哇!又来了!”
他怒气冲冲跑下楼去:“狗日!你等着!你们两个孽种!”
田稻回到家里,再也不想跟人说一句话。兰香见他反常,也问不出个名堂来。
他不热不冷,能吃能喝,且饮问酒,大碗吃红烧肉。
潮生极忙了,连电话也没打过来。田稻独自去了一趟林家老宅,看了田田,也
没追究改姓的事。菜儿做了几个菜,老何亲家陪他喝了个大半醉。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前三天,离观潮节开幕只有两天了,田麦回乡探亲,带来了
一家子。他作为观潮的嘉宾受到了特邀,一家人就住到铜钱沙新村里来。第二天,
潮生抽了一点空,把静静、田田送了过来。林清菜儿和露露、江泊和青儿带儿子也
来了。中秋节,田家来了个大团圆,吃了一餐团圆饭。田家四代第一次聚得这么齐,
只有港生一家四口和瓜儿未到。
田稻喝了个醉,一言不发。
晚上,月亮又圆又亮,把大地和江面照得通亮。田麦要哥哥陪他去看瓜儿。路
不远,走走,赏赏月。田稻就陪弟弟去了。
田麦说:“哥,明天你陪我到老村看看,那边已快竣工了。十六号楼是特别设
计的,看你还有什么意见。娘总是往那边跑,就让她住那边吧。你们去住当然更好,
你们不去,我请两三个用人照顾娘,管理房子。退休了,我也回来住。”
“都是你的了,由你。我不会去住的。”
“那明天你陪我去看看。正在内装修。”
“我不去。”
兄弟俩似乎没话可说了。
到了黄山庙,田麦请妹妹念了经,焚了香,抽了一签。乃一凶签。瓜儿看了一
眼,便把签插入签筒,没有作解。田稻是不信这一套的,他没理会。
翌晨,田麦和海生出去有事,汽车一早就来接他们走了。
吃过早点,田稻也没跟谁说一声,骑上他那辆破自行车出去了。
他独自回到了铜钱沙旧址。他已经半年没来这里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
这块地方就是生他养他让他为之劳碌一生的那片土地。他的汗水,他的业绩,他的
村庄,他的田园,他的一切的一切,不复存在了。除了远山近水的标志,证明他站
着的地方就是铜钱沙之外,脚下找不到任何遗痕。打拆迁之后,他偶尔来过两次,
不忍久留,不忍目睹。人们正在摧毁一切,重新摆布一切。田已看不到形状了,村
子的废墟也不存在了,到处是黄沙、红砖和钢筋水泥,临时工棚一排一排,走进去
简直要迷路了。隔了半年,这里更难辨认了。一幢幢竣工的别墅,有的连脚手架也
未拆完,有的已在内部装潢。新种了草,新植了小树,新修了花坛两道、假山假石。
老村旧址上的度假新村就像擦净了的黑板,写上了新的内容。他发狠今日非要找到
一点旧物不可,哪怕是一块石头半块砖头一株没铲尽的野草。他太熟悉这地方,比
对自己的肌体了解得还要详细。
他定了定神,根据方位来判断,确定了自己老宅的宅基。父亲和祖父的坟不是
没迁么?这是最大的目标呀!可就是找不到祖坟了。他好生奇怪又好生恼火。动祖
坟不能不跟他讲呀!那棵与铜钱沙并存的老柳树呢?当然是被锯掉了。它不能与那
两棵千年古樟比,它才六十来年,算不得古物。他想起母亲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