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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伤得他很重,他恨得她心上都长牙了,居然还不动声色,这股子邪火不发出来,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书店虽然和他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不是他的心头肉,而对她水淼淼却等于是生命的全部。胡宝山把他的小聪明小智慧都派上用场,好像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在水淼淼的眼里却破绽百出。水淼淼被大火烧得空落落的心,渐渐充实起来。她笑胡宝山蠢,蠢得一塌糊涂,居然和她玩儿这种把戏;也笑胡宝山的一片痴情,如此豪举,只是想让她乖乖地匍匐在他的脚下,钟情于他。也算是感天动地啦。警官问水淼淼笑什么。她愣了一下,说,我笑了吗,其实我哭都哭不成调了。警官说,笑比哭好。
作笔录的女警官被叫走了。水淼淼问男警官还有什么问题。警官说,看你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这书店不是你的。水淼淼说,莫非你想看看我痛不欲生的样子。警官说,我很欣赏你的豁达。哭天抹泪的女人我见多了,心也就在泪水中泡得硬了,见了眼泪,不但唤不起同情,相反,还厌烦。水淼淼说,你不像个警察。警官笑了,你以为警察应该是什么样的。水淼淼说,铁石心肠,一脸的苦大仇深,唾沫星子落地都能砸个坑。警官说,你概括得不错。但石头也能在高温下熔化。水淼淼说,我的温度是不是很高。警官的脸上挂了彩,看着车窗外说,有需要我帮忙的,说话。我姓邱。水淼淼说,谢谢。邱警官说,你可以走了。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水淼淼把手机关掉,丢下那个烂摊子,远离乱麻七糟的琐碎,忘却爱憎,丢弃眷恋,让心境一尘不染,轻轻松松给自己放了两天假。白天和夜晚的界线从她的意识中淡漠了,死去活来地睡,昏天黑地地睡,在梦中经历生死挣扎,醒来却是一个近乎真空的世界,淡漠期待,冻结回顾,好在还有一个好胃口,惦念着西安丰富多彩的美食。
老人们说,十三朝的皇帝都在西安扎了老根儿,各地的父母官眼里只有皇帝老儿,那顾得上百姓的死活,恨不得把天下的美味珍馐统统孝敬给皇上,成百上千年的历史,贡来贡去,西安就贡成一张大餐桌,什么四大菜系、八大菜系的,百川争流归大海,西安就是包容百川的大海。吃在广东,吃在杭州,吃在济南,都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有在西安才能真正吃出个名堂来。水淼淼眷恋西安的,大概也只有一个吃了。这个念想给了水淼淼一个好心情,一甩长发,身心陡然轻松得如同飘在雪莲花似的白云上。
水淼淼在皇苑饭店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点了几样菜名好听却从未品尝过的菜,专心致志地吃,像一个真正的美食家,或蜻蜓点水,或轻咂细品,吃得雅致、沉静,吃得津津有味。菜做得精美,道道都是风景,都是淋漓的写意山水,隐含着深邃的意境,张扬着无尽的风韵。水淼淼蓦地悟出“品”字的奥妙,凡美食需经眼、鼻、嘴三口:眼观其色,色泽艳丽则悦目赏心;鼻嗅其味,味美则大开胃口,垂涎三尺;嘴咀嚼其滋味,完成口腹之满足。三者缺一不可,所以才构成一个“品”字。水淼淼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是卸去精神桎梏身心轻松的笑,不知为什么,她的眼里竟闪烁着泪花。这笑就有了梨花带露的妩媚,惹得周围投来觊觎的烁烁目光,愈加将她的快乐照得通体透明。
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走到她身边,彬彬有礼地问候了一句:“水小姐,你好。”
素日里,水淼淼对小姐的称谓很是反感,此刻却感到几分亲切,尽管面孔是陌生的,她依然赐于他嫣然一笑:“你好。”
先生说:“你不认识我了?”
九十八
水淼淼说:“很抱歉,我大脑的芯片出了故障,所有储存的资料都被病毒感染了。”
先生笑了:“我太普通了,而且只是一个小警察。能让你储存在记忆中,那是奢望。我只是想问问你,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什么线索。”
水淼淼的记忆开启了一道缝儿,想起面前的先生是那天询问她的姓邱的警官,她对他是颇有好感的。她站了起来,说:“对不起,邱警官。在我的眼里,穿着警服的警察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我实在辨认不清。请原谅。能邀请你坐下吗?”
邱警官说:“谢谢。难得你还能想起我。”
水淼淼给他斟满一杯干红,举杯相邀说:“两天里能见到你两次,这是缘分。来,干一杯。”
邱警官说:“对不起,条例规定,中午不能喝酒。”
水淼淼说:“不能为我破例吗?”言语和眉眼间都流泻出撩逗的味道。
邱警官摇了摇头。
水淼淼说:“你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
邱警官笑着说:“我的一个发了财的同学请我来过把瘾,所以我才能登上这大雅之堂。是不是有点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和这里的氛围不大和谐。”
水淼淼说:“陪我一块吃饭好吗?”
邱警官说:“只要不搅了你的雅兴,当然求之不得。”
片刻的功夫两人竟像老朋友一样,聊得热火朝天。
邱警官问:“书店的事你难道真的不闻不问了,还是另有隐情。”
水淼淼说:“与其自寻苦恼,不如化悲痛为力量,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邱警官说:“我又去现场勘察了一遍,发现了一些疑点。有意纵火的可能性很大。”
水淼淼“哦”了一声,竟没有表露出强烈的兴趣。
邱警官说:“你是不是已经在怀疑是谁干的了。”
水淼淼摇摇头,说:“咱们能不能换一个话题,轻松点儿的,比如说一说你的女朋友。”
邱警官笑了,说:“你算不算是我的女朋友?我已经把你当朋友看待了。”
水淼淼伸出手和邱警官握了握,说:“我认你这个朋友了。”
邱警官说:“那么就请你敞开心扉,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我。”
水淼淼笑了:“原来是给我下了个套儿,我刚钻进去,你就把绳索勒紧了。”
邱警官说:“既然是朋友,我对你就更加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需要我的保护。”
水淼淼说:“假如今天碰不到我,你还会如此执著吗?”
邱警官说:“虽然今天是个偶然,但我已经找了你两天,我坚信你不会从我的视野中消失的。不知你信不信,这就是缘。”
水淼淼说:“能不能给我留下点儿空白,让我凭着自己的想象给你描绘点色彩。”
邱警官说:“既然你下了逐客令,军人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我先告辞了。”
水淼淼说:“我还没有请教你的大名。”
九十九
邱警官紧紧地握着水淼淼的手,说:“我以为这是一场落了幕的戏,看来我已经在你的心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我叫邱天。”
水淼淼说:“好名字,收获的季节。但愿你永远是金色的。”
和邱天分手后,水淼淼的心境完全被蔚蓝的色彩弥漫,间或有云彩飘过,也是那种没有星点雨丝的白云。做一个漂亮的女人真好!她的脑子里浮出邱天的面孔:脸上还留着稚嫩的影子,心智却有了金黄色的成熟;乌亮的眸子闪烁着聪慧,也不乏狡黠;在她的面前玩点小聪明,却透着天真无邪。明晃晃的太阳高悬着,洒下一股股灼人的热浪。水淼淼的心里却撑起一片绿荫,清清爽爽的,似乎有微波荡漾,生出近乎是爱的涟漪。她想,五分钟之后,邱天一定会给她打电话的,就把手机开通了。几乎就在同时,手机响了,凭着直觉,她认定是邱天,风情万种地“喂”了一声。回应她的却是令她生厌的胡宝山的沙哑的声音。
胡宝山说:“你没事吧?”
水淼淼慵懒地说:“你是不是盼着我有事。”
胡宝山说:“没事就好。有人造谣说,咱的书店烧了,急得我七窍生烟。我恨不得马上就飞回去。看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佛爷保佑着咱们呢。”
水淼淼说:“可惜佛爷打了会儿瞌睡,一不留神,书店还真的让火烧了。烧得干干净净,连一本书都没留下。”
胡宝山说:“你是说笑话吧。”
水淼淼说:“别装傻充愣了,你心里最明白。”
胡宝山说:“我装什么傻?别忘了那书店也是我的命根子。”
水淼淼说:“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说吧,你还想干什么,姑奶奶等着看热闹呢。”
胡宝山说:“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等着,我马上就飞回去。哎,咱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