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婷对话,对得有声有色,险些发出声来。
寒冰和陪护轮替着给老爷子陪床。他是个眼里没活儿的人,脑子里再琢磨起事来,几乎麻木不仁。老爷子恰恰是个能隐忍宽容的人,不到不得已的时候,绝不烦人。问他需要什么。他说,你看你的书吧,需要时我会叫你。直到老伴儿或女儿来了,他才支嘴。老太太就老大的不痛快,一进门,就阴沉着脸,就找毛病,就发泄满腹的牢骚,就不断地指桑骂槐,就让寒冰如芒刺在背惶恐不安。如果这个时候李啸鸣来了,母女俩就会针尖对麦芒,把小小的病房搅得沸沸扬扬。李啸鸣旗帜鲜明地站在老公的一边,为老公评功摆好,为老公撑腰,把老公夸成是当代最优秀的男人。这反倒给寒冰增加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把他牢牢地拴在病房里,尽心尽职地履行着职责。荣誉有时候不是一种财富,而是鞭策,“鞭策”两个字,用得太准确了。
第十三章
离开寒冰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什么事都干不在心上,每天恍恍惚惚的。在家里看书,能把书倒着拿起,半天翻不动一页。最能刺激她神经的是电话铃声,只要响一声,她就会敏捷地操起话筒,那一声“喂”战栗着渴望,屏住呼吸,心狂烈地扑腾着。然而,她盼来的大多是失望,刘学养的声音不断地萦绕在她的耳边,使她麻木出一种习惯,从厌烦到慰藉。神游海阔天空的胡侃,细数芝麻绿豆的无聊,将绵绵无尽的时间一分一秒地打发掉。但仅限于此。她坚定不移地拒绝他的来访,甚至毫不讲情面地把他拒之门外,请他吃闭门羹。刘学养并不恼羞成怒,相反,称颂她的坚贞是当代女性的楷模,并且毫不隐讳地表明他的心迹,他对她的确心怀叵测。这反倒使艾婷婷感到歉疚,感到不那么坦荡,感到在畏惧和坚守中隐含着怯懦,隐含着对自己缺乏自信,隐含着若隐若现的期望。当刘学养第五次提出邀请她吃饭的恳求后,她无力拒绝,含糊地应诺了。
整整一个下午,她暗自祈祷着,寒冰,你快点打个电话吧。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不会去赴约。等到五点,她开始化装,看着镜子中的那个描眉画唇的女人,她审视自己的内心:你精心打扮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女人爱美的天性,还是想取悦刘学养?她骂那个镜子中的女人,你有点儿无耻。她果决地站了起来,大步走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程度,让急湍的水流把脸上所有的化妆品冲洗得一干二净,心里的芜杂顿时消散了。电话铃骤然响起。她想,心诚则灵,这一定是寒冰的电话,他的第六感在这关键时刻敏锐地刺激了他,他不会无动于衷。她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安谧的声音。惊喜让她忘却了失望的痛感。
安谧大喊大叫地嚷嚷着:“你怎么连过年都不回来?有了心上人,就忘了老朋友,标准的重色轻友。而且,连电话都没人接。即使是外出旅游,也应该向我通报一声。好呀,艾婷婷,过河就想拆桥。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艾婷婷开心地笑着说:“你别猪八戒倒打一耙,过年期间你根本就不在家。连手机都是关着的。如实交代吧,这里有什么猫腻。”
安谧的情绪顿时有些低落,她避开了话题,说:“最近,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艾婷婷的心沉甸甸地坠了下去,“出了什么事?”
安谧说:“别草木皆兵的。是件好事,回来把你的作品整理一下,给你出本书。”
艾婷婷欣喜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把我照亮了。当初,你当副主席的时候,我还极力反对呢。看来,真是鼠目寸光。现在,我真心盼着你步步高升。”
安谧说:“别肉麻了,现在就去赶火车。”
艾婷婷打电话给刘学养,说实在抱歉,她必须马上回去一趟,来日方长,等返回来,她做东。刘学养说声再见,就把电话挂了。这回大概真正触痛了他的神经,但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艾婷婷往寒冰家拨了个电话,家里没人接,想起他大概正在医院陪床,只好作罢。又匆匆忙忙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了了一下,这才下了楼。她没有想到,刘学养的车就停在楼下。艾婷婷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手足无措。
刘学养打开车门,一脸自然的微笑,说:“请上车吧,未必连这点面子也不给。”
艾婷婷上了车,说:“你是不是以为我欺骗你,特意要证实一下。”
刘学养说:“在你的眼里我就是武大郎,永远也高大不起来。俺是个地道的东北大老爷们儿,没那些小肚鸡肠。走吧。先去趟商场,总不能空着两手回去吧。”
六十七
艾婷婷无言以对,顺从地听凭刘学养的安排。一路上,刘学养专注地开车。艾婷婷挖枯心思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窘迫得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直到刘学养把她安顿在软卧车厢,告别下车时,她才说了声,大哥,谢谢你的好意。话说得极不自然,怯怯的,羞答答的,含着一种风情,摇曳着袅袅余音。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刘学养站住了,回头看着她,眼里有异样的表情。他伸出手,把艾婷婷柔若无骨的小手攥在掌心中,许久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了声,多多保重。转身离去了。
列车开出好远,刘学养的身影依旧在她的脑海里晃荡着,挥之不去。她问自己,难道你也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她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将胡思乱想消解在疼痛之中,专心致志地开始琢磨自己写出的那些东西能不能凑成一本书,假如书真的出版了,又有谁会读它呢。要是寒冰在她的身边就好了,他肯定会为她画龙点睛,让她的作品提高一个档次。而且,最近在她空闲的时候,还偷偷把自己真切的感受变成了文字,她很得意这些作品,较之过去的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她觉得高高地上了一个台阶,寒冰肯定会为她喝彩的。甜甜的思念把她融化了,融化到飘渺的梦乡中。
高高的教堂,管风琴奏鸣着高昂庄重的《婚礼进行曲》。黑压压的陌生人群手捧着鲜花,面无表情地肃立着。她身着洁白的婚纱,在穿着燕尾服的父亲的搀扶下,随着灿烂的阳光缓步走进教堂。迎候他们的是身着长袍马褂的新郎,和整个教堂里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更可笑的是,他还蒙着一块儿厚重的丝绒红布,呆若木鸡地站在神坛的下面。父亲牵起她的手,庄重地交到新郎的手中。牧师开始宣读那重复了无数次的神圣的箴言。她突然发现,那牧师竟是寒冰,他手中捧着的是一本散文诗集,书名是《寒冬里的萤火虫》,这个书名是她苦思冥想的结晶,她甚至看到书中的目录上全都是她的作品的名字,然而封面上作者的署名却是寒冰。她抬头盯着寒冰的眼睛。
寒冰却像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地履行着他的职责。他宏厚的嗓音从高大的穹顶上反射回来,轰鸣在整个教堂:“我以圣母、圣子的名义,宣布你们结为夫妻。请亲吻新娘吧。”她想大声喊:“不!”却喊不出声,胸口闷得像要迸裂似的。新郎掀起盖头的一角,露出硕大的红艳艳的嘴,缓缓地凑了过来。她想呼喊寒冰快来救她,寒冰已经从圣坛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寻找父亲,父亲也没了踪影。只有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脸上挂着阴毒的笑,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把她推向新郎的怀抱。她挣扎着,伸出手,扯掉了新郎的红盖头,终于认出,新郎原来是刘学养。她惊愕地尖叫了一声,醒来了。
艾婷婷的心扑腾扑腾地狂跳着,刚才的梦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她觉得有些奇怪,她的睡眠不好,形形色色的梦常常纠缠着她,但那些梦都是支离破碎的,像落在石头上的镜子,休想再恢复它原来的面目。然而,这个梦不但清晰可辨,而且情节的完整,细节的真切,像是一篇精心编撰的小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这些就隐藏在她的潜意识中。俗话说,人生如梦。这也是一种对生命的诠释。往事如烟,虽历历在目,却也随风而散,与虚幻的梦似乎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其实,只要是经历过的,就是生活,就是生命中的一部分。梦是人生的体验,虽无质感,却也在脑海里留下印记,它应该属于生命中的一部分。艾婷婷胡思乱想地琢磨着,不禁感到恐怖,瑟瑟地蜷缩在洁白的被子中,突然觉得这被子就是她曾在梦中穿过的那一袭婚纱,她下意识地将它掀开了。在黑暗中如此神经地折腾了一番,定下神来,只觉得自己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