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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的神-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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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力天扬喝茶还是白开水。
  简雨槐惦记着乌力天扬,碗筷洗了两遍,用杀菌药水泡上,出来和乌力天扬说话,问他受伤没有。在前线吃了多少苦头,打仗怕不怕。葛军机起身把位置让给简雨槐,把她的水杯端过来。葛军机用手绢隔了手,小心地递给简雨槐。童稚非顽皮,说看二哥把二嫂宠得,都赶上宠公主了。简雨槐不好意思地说,你二哥就怕我累着,什么事都不让我动。葛军机笑眯眯地看着简雨槐。说你这就不是实话,是你不让我动,家里的事情都是你做,我什么事也插不上手。简雨槐说,谁说你插不上手,你干大事业。我就做一些小事情,我要这都不能做,还有什么资格给你做妻子呀。童稚非弹出一只手指来刮脸,说羞不羞,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不怕人家说你们肉麻。大家就笑。
  “我见到雨蝉了。”说了一会儿话,乌力天扬犹豫了一下,对简雨槐说。
  “雨蝉?你见到她了?”简雨槐惊喜地拽住乌力天扬,“快告诉我,她怎么样?你怎么会见到她的?”
  乌力天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牵扯着,狠狠地疼了一下,把在广西见到简雨蝉的事情告诉了简雨槐,只是没说他和简雨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那些事情本来是他生命中的华彩,现在却成了他的伤口,比战场上射向他的那些子弹还可怕,他无法说出来。
  没有人观察到乌力天扬有什么异常。简雨槐开心得很,好几次轻轻地笑出声来,不像以往,要笑也是抿嘴笑,风过荷塘似的。简雨槐说,家里知道简雨蝉参军的事,知道简雨蝉在北京军区,只是没有联系过,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去了前线;又埋怨了一阵简雨蝉,说她离开家后就一直没给家里写信,疯丫头,把这个家给忘了。简雨槐说简雨蝉的时候,乌力天扬不接话,端了茶杯坐在那儿,听简雨槐说把家忘了的话,心里还是隐隐地疼,没过去。
  四个人坐在外屋谈了很久,其间童稚非拖乌力天扬去参观二哥二嫂的屋子。省委机关事务管理局分给葛军机的房间是一套两居室,五十平米,一间书房,一间卧室,一间小客厅,房间不大,收拾得一尘不染,干净得能做化验室。乌力天扬有些拘泥,回到客厅又坐了一会儿。要和童稚非回去,说时间不旱了,明天二哥和嫂子还得上班。简雨槐说,再坐会儿吧,才11点呢,还早。乌力天扬说自己还要在家里待几天,再来看二哥二嫂。葛军机和简雨槐就把乌力天扬和童稚非送出门。
  到了门口,简雨槐突然说出一句话,让乌力天扬大吃一惊。
  “你四哥要还活着,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为你骄傲。”
  “谁说天赫死了?”乌力天扬愣了一下。
  “爸。”简雨槐嘴角挂着一丝忧郁的笑容,口气平静地说。
  “你爸还是我爸?”乌力天扬盯着简雨槐。
  “傻瓜,你爸不就是我爸嘛。”简雨槐抿着嘴笑。
  “他放屁!”乌力天扬没忍住,脱口而出。
  “天扬,当兵苦,但不一定要粗鲁。”简雨槐有些失措,红了脸,求助似的看看一旁的葛军机。
  乌力天扬看着简雨槐,她脸红得真好看。乌力天扬再看葛军机,葛军机把目光移到一旁。乌力天扬意识到什么,他想,军机那么爱雨槐,雨槐生活得也很平静,没必要说出天赫来。这么想过,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到嘴边的话压了回去,说哥,嫂子,你们留步吧,我和稚非回去了。
  葛军机和简雨槐一直把乌力天扬和童稚非送到大街上,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往回走。
  上了楼,回到家,葛军机和简雨槐都有点儿兴奋。这不是他俩的习惯。葛军机总是人群中最冷静和最理性的一个,年纪轻轻就有一种宠辱不惊的大气。简雨槐平时总是躲着人,在家也是端着一杯白开水,坐在窗前呆呆地看楼下大街的时候多。两个人说话都是和颜悦色,都拿对方当远方来的贵宾,不会大声说话。那天却奇怪,乌力天扬给他们各自带来了新鲜的感受。
  葛军机的感受是他很幸运。乌力天扬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出乌力天赫的事情,可见乌力天扬明白道理,对雨槐是关心的,对自己是尊重的。葛军机知道,天赫和天扬都喜欢过雨槐,或者说,仍然喜欢着,雨槐最终却做了他的妻子,而不是两个弟弟当中的一个。葛军机就觉得。他在对人对事的选择上看似和别人不同,却总是对的。比如转业,看似失去了基础很好的前途,他却在考研这件事情上把什么是前途的牌翻了过来;比如成家,看似娶了有过一段不堪经历的雨槐,他却能泥里托荷,把知道什么是珍宝的那张牌翻了过来。葛军机这么想过,就有点儿为自己的剑走偏锋兴奋。就想在这个晚上做点儿什么。
  简雨槐的感受是她还活着。乌力天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带给了她惊喜,同时带给了她对两个昔日最亲密的人的回忆。简雨槐没有想到。她还会对昔日那么在乎。已经一年多了,她始终试图忘掉过去,忘掉乌力天赫,她以为自己做到了。她在门口对乌力天扬说“你四哥要是还活着”,是下意识说出来的,就像人们会下意识地说出“我们小时候”这样的话;她没有想到乌力天扬的到来,会让她曾经的努力付诸东流。为了这个,她在心里责备自己,并且对葛军机心怀愧疚。
  所以。当两个人各自收拾完,进了卧室,上了床,葛军机从后面抱住简雨槐的时候,简雨槐没有躲闪,任葛军机轻柔地抚摩她,耐心地为她解开小衣,甚至在他的胳膊压住了她的头发,把她弄疼了时,她也没有叫出声来,而是体贴地挣出一只胳膊,取掉头上的漆皮小发卡,不让它弄伤了他,再费力地把被子的一角从她的身下拉开。以便他活动起来不那么碍手碍脚。只是。在他俯身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轻轻颤抖了一下,默默地开始在心里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和每一次一样,简雨槐数到二百零三的时候会停下来,如果葛军机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就从头开始数。
  在遇到那些她必须去做,却又让她难以接受的事情时,她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默默地在心里数数,一直数到那件必须去做的事情结束掉。
  从一到二百零三,这是她的数字。她的。数字。
  乌力天扬已经不认识武汉了。
  武汉是一个知道珍惜夜晚的城市。武汉有两条江,无数的湖泊,江水会流淌,湖水会在平原的风路过时拍打湖岸,那都是要人来聆听的,要人在梦中,以梦呓的方式和它们对话。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习惯了在夜晚到来时守在江边湖畔,和江水湖水一起静静地遥想。所以在整个夏天,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才会摆满大大小小的凉床凉椅,人们在凉床凉椅上坐着躺着说话睡觉,那是为了在夜里聆听江水湖水。和它们说话。现在不一样了,一群群年轻人,穿着尖领衬衫、细腿裤或者喇叭裤、尖头皮鞋,男的梳飞机头,女的烫发,手里拎着时髦的四喇叭三洋牌录音机,录音机里放着刘文正的《秋蝉》。挤在街头公园或者干脆在马路两旁搂着腰搭着肩跳交际舞,没有人再留意去听江水和湖水说些什么。
  乌力天扬牵着童稚非的手,兄妹俩从葛军机和简雨槐住的胭脂路出来,上了昙华林街,穿过中山路。沿着积玉桥一路往家走。
  乌力天扬问童稚非会不会跳交际舞。童稚非说想学,同学约了几次,没去。乌力天扬问为什么不去,跳舞多好啊,同样搂着抱着,推来搡去,比打群架文明得多,也好看得多。童稚非嘻嘻地笑,说怕爸骂呀,爸会骂我不学好。没敢去。又问乌力天扬是不是想起小时候打架的事情。
  乌力天扬让童稚非一问,有些发呆,想自己小时候打了不少架,打输的多,打赢的少,往后溜的多,往前冲的少,现在反过来了。打赢的多,往前冲的多。怎么就变了呢?不是反过来了又是什么呢?所以,武汉变了,也就不奇怪。
  乌力天扬不认识武汉,萨努娅也不认识自己的老五了。萨努娅几年没见乌力天扬,她被抓走的时候。乌力天扬只十来岁,还是个举着斧头冲出来要砍人却往地上跌的没换毛的小公鸡。后来母子俩在山西定襄监狱匆匆见了一面,萨努娅那时正犯着严重的强迫症,认出乌力天扬等于没认出。现在乌力天扬高高大大,唇上有了胡楂儿,头发硬得扎手。一身强烈的汗味儿,是个大小伙子了,萨努娅认不出来了。
  进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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