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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德河上的春天 [苏] 卡扎凯维奇·Э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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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缅采夫连忙朝上面望,接着他打开图囊,把地图取了出来,摊在膝上,吁了口气道:“不错,我们到德国啦。”

  中尉拔出手枪,打开车门,朝天放起枪来,把弹夹里的子弹全都放完了。“马车夫”用步枪朝天放了一枪。马儿受了惊,都跑得更快了。大家都挨近窗口。草地、森林边缘、和灌木从都从旁边闪过。这一切东西是那么平凡,使大伙儿都感到惊奇。

  “瞧,菩提树!”

  “山楂!”

  “苹果树!”

  中尉打开自己的手提皮箱,在里面翻寻了一会儿,悲伤地大声叫道:“伏特加没有啦!”

  马车的“主人”丘霍夫上尉一声不响,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水壶伏特加。坐在马车里的一个士兵一边尴尬地微笑,以便抚摸着红胡髭,说道:“军官同志们,我们有的是这一种……酒精……如果你们不嫌弃……味道不好,但是很凶……兹维尔鲍伊……”

  (兹维尔鲍伊是一种烈性的伏特加)

  马车离开了大道,在小山丘上颠簸了一阵,不久就在一座小树林里停了下来。“马车夫”把那条很长的鞭子插入了驭者台车的支柱里,加入到其余的人们里面去了。大家都在大吵大闹,独有塔尼亚不知怎的却一声不响。她攀登到高高的马车夫座位上,把身子缩成一团坐在那里,瘦小得象一个小姑娘,她抑郁寡欢,眺望着散步在四周的疏落的小林,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拒绝喝酒。

  “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她说,推开了酒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或许我们应该痛哭一场来追悼那些在路上阵亡的人们吧。”

  大家都明白她是对的。虽然他们,不用说,仍旧喝酒,可是他们已经不再吵闹了,仿佛都在严肃地沉思似的。

  他们首先为斯大林干杯,随后为胜利,并为第一白俄罗斯方面军干杯。哪个红胡髭的士兵提议,也“为我们的家属战线,为妻子和儿女们干杯。”

  “当然,也为丈夫,”他补充说,偷偷地看了塔尼亚一眼,“如果她们有丈夫的话,如果没有,那就为未婚夫干杯。”

  塔尼亚说:“只不过要想一想!那边就是德国村庄啊。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奇怪:这儿居住着德国人,就是那些在世界上干了那么多坏事的人。怎么办呢?把这个村子烧掉吗?杀尽那儿所有的人吗?”

  大家都不说话。接着听到丘霍夫上尉的声音:“你们以为怎么样?走吧,咱们就这样干。”

  这些用冷静的声调说出来的话,不由得使大伙儿都向丘霍夫瞥了一眼。他们都看到了一张圆圆的年轻的脸庞,一个小而直的鼻子,一对坚毅的灰色眼睛。这两只眼睛里面含着 睨一切的人所有的那种大胆自负的表情。

  近卫军少校鲁缅采夫注意地望着啊,只把手挥了挥。这个简短而带点儿轻视的动作,或许比说话更有说服力。大家都明白了,谁也不会到什么地方去,谁也不会焚毁什么,谁也不会杀人——至少有近卫军少校在场的时候。

  丘霍夫也明白这一点。他敌对地向鲁缅采夫瞥了一眼,紧闭着嘴唇。他不再说一句话。

  “德军还在拼命作战。”鲁缅采夫冷冷地说,“你们都有机会在战斗中表现你们的勇敢。”

  塔尼亚调和地说:“咱们走吧!”

  大家都坐进了车里,一会儿后,马车辘辘地滚动着车轮,驶进了一个村子。他们在这儿的镇公所的胁从屋上面看见了几个斗大的字:

  Sige oder Sibirien!(胜利或者西伯利亚!)

  鲁缅采夫把这个难懂的标语译给了别的人听,显然,这是戈培尔最近的发明。

  “弗里兹拿咱们的西伯利亚来吓唬弗里兹,”这个红胡髭的士兵甚至有点儿生气地说,“但愿我活到胜利,我要回到我的西伯利亚和我的瓦西里莎·卡尔波夫娜和孩子们那儿去呢。”

  “马车夫”把马车停在一座房子前面。那是一座漂亮的小砖房,有高高的台阶,里面寂静而幽暗,有一股腐烂的气息。当“马车夫”正在卸除马具的时候,别的人已经吵闹地在那些寒冷的房间里找铺位了,他们怀着好奇的心情朝黑暗的角落里张望。

  “马车夫”突然在门口出现了,不知为什么他很着急,对鲁缅采夫说:“近卫军少校同志,在那边棚屋里出乱子啦……”

  他们都走出去了。在黑暗的院子里有猪叫声。棚屋里堆满了木柴。而在黑黝黝的大堆劈柴后面,鲁缅采夫的手电筒照亮了五个悬吊着的人的身形。

  “啊,该死!”鲁缅采夫骂了一句,“把他们放下来!”他命令说,一边开始用小刀割断绳子。

  悬吊着的人都沉重地砰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中尉和丘霍夫走进棚屋里去了。中尉开始忙碌地帮助鲁缅采夫。丘霍夫站在一边。他的烟卷儿在黑暗的棚屋里闪闪发光。

  两个人还有活气,这是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姑娘。她们被抬到了屋子里。塔尼亚开始急救她们。一会儿后,这个小姑娘已经跟塔尼亚并排坐在沙发上了,一只手擦着颈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这个不相识的女人的手。老婆子对她周围的那些默不作声的俄国人不看一眼,在房间里沉重地拖着脚走来走去,并把那些散在地板上的东西都拾了起来。

  鲁缅采夫微微懂得一点德语,虽然他所有的词汇差不多纯然限于军语词典里的一些词儿,但是他还是能够把老婆子细细地问了一番。

  原来她的儿子是当地国社党的活动分子,他来不及退走,在极度恐慌中,他决定悬梁自缢,并把全家的人都吊死。昨天夜里驶过了许多俄国坦克,苏联军队从早晨走起,走了整整一天,这一家的主人知道逃走已经不可能,于是他就实行了他的恶毒的计划。

  “他们还是人吗?”正在生炉子的西伯利亚人憎恶地说,“这个法西斯分子不但不爱怜别人的儿女,并且也不爱怜自己的儿女。一定是这个畜生亲自下手吊的。”

  “你的儿子,”“马车夫”向老婆子解释说,一边用手指敲自己的额角,“坏,坏蛋……明白吗?怎样可以,”他叫喊起来,大概他以为越喊得响,就越能够懂,“把一个这样……”他把手朝小姑娘一挥,“小的……”他的手向地板上放下去比了比,“吊死?”他又用手指着自己的颈项。

  老婆子开始给俄国人铺床。她做这件事,没有表露出一点儿卑躬屈膝的样子,因为刚刚她为了讨好某个人而差些儿送掉性命。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俄国人是战胜者,他们有权叫被征服者服从。

  但是鲁缅采夫是一个军人,他不能信赖德国人为时已晚的温顺。因此他决定戒备,以防万一。鲁缅采夫精密地规定了值班规则和紧急信号,末了说:“你们都可以去睡啦,我要值到天亮,因为我今天不能睡。”

  “我可以跟您一起值班吗?”塔尼亚从房间远远的角落里问。

  “当然可以!”鲁缅采夫大声说道。

  他们好象约定了似的,立刻分散到各自的地方去了;可是鲁缅采夫和塔尼亚又在桌旁坐了一会儿。随后他们穿上衣服去站岗了。

  屋子里已经响起一片轻轻的鼾声。在上街以前,他们把所有的房间都巡视了一周。丘霍夫上尉睡在餐室里的沙发上。他那圆圆的脸庞在睡梦中失去了他所特有的那种大胆自负的表情,看起来很年轻。在隔壁的房间里,中尉在床上不安地辗转反侧。他戴着他那顶戴有耳扇的帽子睡觉,他在睡梦中磨牙齿,喃喃地说着梦话。红胡髭和“马车夫”合睡在一张双人大床上,他们两个人都穿着衣服和鞋子,都盖着军大衣,虽然他们身子下面铺着一叠被褥。自动枪和步枪的枪身露出在士兵的军大衣下面,它们也都蒙盖着,仿佛也在睡觉似的。

  德国小姑娘睡在他们旁边的一张小床上。

  鲁缅采夫看见士兵们蒙盖着的武器和斯巴达式的质朴——这个在战争中所养成的永久的战斗准备的习惯,而轻轻地笑起来了。

  他们走到了院子里。很暗而且刮着风。从大路方面传来了过路军队低沉的嘈杂声和汽车的喇叭声。在一从大树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鲁缅采夫开亮了手电筒。老婆子正在用铲子挖坑。

  “她干么要挖坑?”塔尼亚低声问。

  鲁缅采夫走到老婆子跟前,跟她交谈起来;她久久地详细地向他解释着什么。

  鲁缅采夫回到塔尼亚跟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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