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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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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长出来的,她并不是挑软柿子捏,邻居挑水在我们家门口歇气,她就会抓空儿
往人家的水桶里吐口水甚至倒尿。事情常常会被人告发,受污辱的人举着扁担要
打她,我的奶奶这时总是十分的恬静,她说,你打罗,我怕的是你不敢打!当别
人悻悻退走时,一种得意之色会从我奶奶苍白的脸上升腾起来,她高屋建瓴地说,
你胆大!我从小就懂得,一个堕落的人可资利用的资源是极其丰富的,比如衰老
比如残疾。
    我的妈妈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她说奶奶的恶毒本身就是一种报应,就像爷
爷的暴病与我父亲的死于非命连同奶奶本身的拖尸罗一样是一种报应。我下乡时
妈妈的感情极其复杂,可是还是庆幸的成分居多。她对我说,你就别留恋这个家
了,住这个屋子里的人不会有好的。接着她告诉了我这栋从谷街到谷街后的屋子
的来历。事实上,关于这栋房子的情况,我早听人说过,是听一个疯子说的。那
是谷街后我们家门口斜对面的一家人。他们家每代都出一个疯子,一般都是一个
刚去世,另一个就顶上了,所以他们家锁人的铁链子没空过。那天的疯子安静慈
善,我们就进那棚子里听他讲故事。他就说了那个满清官军在外线灭杀海北贼的
故事,他说了一半突然离了题,对我说,你家的屋子是抢来的,同去的孩子都笑
起来。我没有笑,我盯着他。他说,那天外线沙滩上一片狼藉,好些人都到那里
去捡东西,有人捡到拧断了头的公鸡,有人发现了铜戒指,还有人把一块新布揣
进了怀里。我的爷爷捡到了一张纸,就是我们现在这个家的屋契,它原本属于一
个寡妇。在疯子叙述这个故事时,我一直没有笑,不知为什么,从一开始,我就
认定这事是真的,真得我都不想去问妈妈落实。从拥有了一张屋契到把寡妇从屋
里赶走,这中间当然还有许多路子要走,我没见过我的爷爷,但我相信了他的手
段恶毒无比。我想象那个寡妇被迫离家的日子是一个下雨的冬季,她带着自己的
子女,像几片飘零的苦楝叶子,漫无目的地在泥泞的街道上颤抖。每想到这里,
我的心就像堵上了一块石头憋得慌。有时我想我的心要是石头做的就好了,我会
好受些。可是我像我妈妈。我妈妈似乎知道爷爷夺取房子的细节,她大概认为我
长大了应该知道一切,可是我不要听,我不听这些恶毒的东西,我的眼里甚至升
起了一种对妈妈怨恨的亮光。我 
     
    知道妈妈为我的发狠打了个寒颤。我也知道,这个寒颤会使妈妈舒服,她希
望我们兄弟像她而万万不可像爷爷这家子。
    我们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他们生活的时代是在一个社会激烈动荡的历史里。
妈妈说,外公是一个贩卖牛皮的小商人,到越南做生意时失了踪。那时母亲还小,
她妈妈带着她靠摆烟摊过日子。虽说妈妈嫁了一个军官,只不过是一个国民党军
报的记者。正因为他是一个军官并且是一个记者,我外婆才答应把我妈妈嫁过去
的。事先我外婆在媒婆和未来的女婿的陪同下去看了谷街他们的房子。据说那是
一天的下午,我想我外婆一定看到了妓女们在闷热的空气里和衣而卧所露出的惨
白的大腿和汗湿的肚子。外婆上了前街的两层楼,下来,经过一个种着桑树有一
口水井的院子,再往后走,就到了谷街后。谷街后安放着我爷爷家的神龛,我外
婆才肯在这里的二楼坐了一会。我的爷爷非常殷勤立即叫伙计在酒楼里送来一桌
精美的点心。据说我的外婆也没怎么享用,只是提出,这里只能作为女婿的产业,
而这对新人不能住在这里。事实上我爸爸的部队一直流动在广东广西云南一带,
他们的新婚是在泰昌隆度过的,泰昌隆在那时是我们海口的五星宾馆了。从这里
不但得知我爷爷的脂粉生意是多么红火,也可以看出我的爸爸是一个多么新潮的
人物,而他的爸爸又是多么地以他为骄傲,并且也可以相信,我的妈妈曾经多么
美丽。婚后我的爸爸回了部队,我的妈妈就回了外婆家。国民党兵败后,我的爸
爸回了海口,就住我的外婆家,后来我的奶奶收了脂粉摊子,我的爸爸就带着我
的妈妈回了谷街,就住在那些诸如东山婆这样的女孩曾经扮笑的地方。我的爸爸
回到他的老屋没几年就被捕了。他以为共产党优待俘虏,而他不过是一个文官。
而在此之前,我的哥哥得了小儿麻痹症跛了一条腿。五邻四舍对我的妈妈百般安
慰,可背地里幸灾乐祸,你抢夺别人的东西,没人会出面阻挠你,可是人们相信,
明处做事暗处知,是神是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妈妈知道这家人的风水已不再滋润,
报应开始了。在那段日子里她的一切生存愿望就是离开这所屋子,可是她没有了
任何离开的手段与办法,因为她除了家婆和两个儿子就已别无所有。
    
    妈妈很可怜,她什么也做不好,还得挣钱养活四个口!如果没有房屋改造就
好了,我们可以在谷街自家的门前摆个摊,不是说瘦铺强过肥田吗。可是来了一
群穿干部服的人,吆吆喝喝,说这里政府要做理发社为人民服务了,我的妈妈巴
不得似的快快挪到后街去了。这里要说明的是我奶奶虽然厉害,也只不过是对付
街坊和乡下人罢了,她是极怕干部的,只要有四个口袋的衣服她就怕,更别说警
察和当兵的人了;见了这类人她就面无表情,人一走她又精神了,夸大口说,我
缩头龟怕你烂皮蛇!所以每当警察来训话什么的,我就觉得奶奶的脸像一具龟壳。
对于命运她至死没有形成一种忧患性的东西,所以她在新社会里照常作恶多端。
现在回头看,她只是一个恶毒的奴隶而已,对于自己房产的丢失,她毫无办法,
她只会发出一些极其恶毒的诅咒,可是事实证明了,她的诅咒一点也不灵。我的
妈妈会做一点针线活,这就成了我们一家的生活来源。诉说一个女人怎样勤劳辛
苦是没有多大意义的,这些事中国人都经历得太多,免不了全都一样。我要说的
是,哥哥与我,这对老龟公的孙子国民党军官的儿子很小就开始为自己寻找食物
了。
    那时海口的水位没有现在这样高,下水道也没有做得像现在这样小。那条从
解放路公安局旧址直通长堤的水沟是可以从容进入并且可以三人并行的。里头有
很多的塘虱鱼。我的哥哥腿不行了,可是抓鱼倒挺在行的,每次都是我先攀下沟
去,然后扶他下来。他瘸得很厉害,是那种用一只手撑住瘸腿才能走的样子。沟
里有浅浅的水,他趟着水就像划船一样。我就想起了我们海口儿童嘲弄跛子的那
首歌:可怜阿跛,这样划船,这样划船。我心里又酸楚又好笑。我说我的哥哥抓
鱼在行指的是他善于发现塘虱窝。塘虱是一种喜欢群居的鱼,找到一个大窝就够
我们用一只大箩来装的了。一般来说我们不走回头路,我们从水沟的北头也就是
旧海关旁的长堤边爬上来。长堤也是我们找吃的一个好地方。那时常常有海北的
船载了甘蔗和番薯来,在卸货的过程中往往有成捆的甘蔗或成箩的番薯落到水中。
早有成群的孩子等在水里了,有东西落下,我们就潜水往上捞,这需要体力和灵
巧,这事我的哥哥就不行了,他只能在岸上接应我。事实上食物落进水里的机会
是不多的,何况有那么多饥肠辘辘的孩子等在水里。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是瞅准
了海北佬不注意上船拿了就往水里扎猛子,弄得好惊险其实手里抓着的只是一个
不大的番薯。
    对于我们拿回家的东西,我的妈妈总是装聋作哑。我们的奶奶却要嘲笑我们
一番。她说,你那个妈看来还会教子的,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成了贼啦,做贼也
好做大贼呀,杀人放火呀,抢银行呀;偷番薯!啃甘蔗!原来你妈生了一窝老鼠,
还是村鼠田鼠……我们有东西拿回家,心里兴奋得不行,我还是顶了奶奶一句,
纸老嬷。这是海口老太婆很忌讳的一个词,因为它的意思是:你是纸做的该烧了
送神。我的奶奶听了自然是要发脾气的,可是还由不得她生气,我的哥哥已经惹
得她更生气了,我的哥哥说,你这个老鸡壳。这是一句粗口话。我的奶奶就丢下
我一心一意对付他去了。她说,哎呀,没我的老鸡壳哪来你这个跛脚?这时候的
奶奶是骂不过我的哥哥的。火已经生起来了,开了的水在番薯间欢乐地跳蹿,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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