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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去。”
“你说什么?”
“我不想订婚!”
也许他也不想呢?
也许只是他母亲希望他结婚呢?同埃诺保持一种真挚的友谊不是也很好吗?是该同埃诺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埃诺!”
一直往前开车的埃诺猛地把手从我的脖子上抽了回去。
“嗯?”
“对不起,请原谅!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根本不知道女作家还喜怒无常呢!”
我的律师说得对,我这位女作家确实喜怒无常。
“你把这些都算到我账上吧!”
我希望这样,这样我就不欠他什么了。可这对埃诺又是一种侮辱。
这下埃诺再也不想同他的委托人去餐馆了。
“在格罗斯克特尔诉讼格罗斯克特尔的官司上又有些新情况。”他换成公事公办的语调对我说,“要是今晚你觉得不合适,那就请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我的天哪,这下子可得罪我这位亲切友好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了!可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埃诺,不要这样!离婚这件案子上到底有什么新情况要谈?你很清楚,我明天一早要照顾孩子。”
“你把孩子送到我母亲那儿,除此之外我也无能为力。”
是的,很清楚,他想叫你越来越依赖他,逐步把我往“大家都在同一个幸福家庭”这一方面引导,然后就该责备我只是利用他们娘儿俩而已了。
“孩子现在就呆在你母亲那儿。告诉我,离婚的事有什么新情况?”
“我同哈特温·盖格谈过了。”埃诺说。
“啊,是这样。今天是星期二?”我脱口而出。
“哈特温认为,把离婚的时间往后推迟一下更好。”
我强咽下一口口水。这个该死的哈特温,脑子里总冒这种馊主意。这个洗桑拿浴的坏家伙!
“为什么?”
“是因为买房子的事。这样做更有利。”埃诺说,“我们经过交涉,已经取得了去年的全部税务优惠。要是你们马上离婚会引起税务局注意的。”
“就这些?我才不管呢!税务局对我无所谓!”
这个税务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一个灰皮肤、火气大的身影,穿着全天候的府绸大衣出现在我们门德尔松…巴托尔迪大街上,手里拿着放大镜,在花园的篱笆旁四处窥探,然后就会按响电铃,在对讲器里问:“你们还有定期的婚姻来往吗?”随后就把一张补交税款的表格从门下塞进来。
“这样做很不明智。你还想名正言顺地得到一笔钱,是不是?”
“我不想。”我生气地说,“我想自由,而且越快越好。”
“可你得考虑这笔钱!你想把它白送给税务局?”
“这是不是意味着,要是我现在离婚就不能搬进新居?”
“会增加很多困难,”埃诺说,“我们还是三思而后行吧。你应该遵守规定的一年分居期,否则的话我们很可能就要补交一大笔税款,这笔补交的税款自然要从你的款项里扣除了。”
三思而后行!欲速则不达!这正是我性格中完全缺少的东西。什么事情我都想立即办妥,毫不拖延,而且容易激动,我就是这么个样子。
“你看,离婚基本上只是手续问题而已。”埃诺说着,把手放到我的胳膊上。“离婚的事对我们俩丝毫没有影响。”
哎,埃诺!你怎么不理解,我与这种人离婚并不是为了马上同另一种人建立关系!你怎么不理解,我和你没有暧昧关系!难道我早已同你有了这种关系?哎,真叫人头疼,这两者的界限说不清!当然我们俩互相理解,当然在一定程度上你不时地承担对我和我家庭的监护责任,当然你至今还没有把账单寄给我,可你要是寄给我就好了!我有义务向你解释我自己的所作所为吗?我是属于你的吗?你有支配我的权利吗?哎,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做戏了,没有比男人在女人面前做戏这种事更叫人痛苦的了。
可埃诺没有在我面前做戏,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当然,从外表来看,我觉得我似乎同这个男人几周来关系暧昧,阿尔玛·玛蒂尔甚至把我说成她未来的儿媳妇。已经订婚了,圈子里的人一般都会这么说。可以说这是一种预购权,一种对忠贞不渝的预先选择权。
我们就会一起上下车,一起孝敬母亲,照顾孩子,共用汽车、桌子和床(即使我们并不总是同时躺在床上),共同度过我们的大部分时间,一起谈论日常生活中的问题,讨论税务优惠问题,一起做计划,研究如何对共同购买的房子进行维修,紧接着,我们将一起去选壁纸,一起商量地毯的花纹样式。
埃诺将同我一起去幼儿园参加家长会,我将同他一起去参加司法界重要人物的舞会,喝着鸡尾酒,受到领导的接见。
这一切是那么合情合理,顺乎自然。
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个注重实际的埃诺会让人安装一部从我房子到他房子的对讲机,说不定还会让人挖一条地下通道呢!
是呀,弗兰西丝卡,一切都已安排得周到详细。现在你要顺从才好,不要这么死脑筋,不要放弃这一命运的厚爱。
别的女孩对这位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声名卓著的律师一定会垂涎三尺。你现在应该回到正道上才对,应该巧妙地、悄悄地中止同那位编辑不合适的恋爱关系。再说,这家妇女作品出版社也有点令人怀疑,最好马上就断绝关系。你要问问阿尔玛·玛蒂尔,可不可以往汉堡打个电话。然后,叫安妮格蕾特转告编辑,声明经双方同意,你同他已不再保持任何私人关系了。打电话时,最好再添油加醋,加上一句诙谐的话,说你的律师就站在旁边,想利用这一合适的机会同他谈一谈有关签订发行量和电影拍摄权合同的事宜。
“喂,嗯……是朗格博士先生吗?我听说您和我的女委托人睡过觉了?这是不可以的!我在此提醒您注意道路交通管理条例某某条,本条规定,奸淫智力低下者要受到法律惩罚。您说什么?这规定也适合我这个当律师的?喂,对不起,我的情况与您不同,我是打算监护这位思想贫乏和智力低下者的。为完美起见,我还要过继她那两个半是孤儿的孩子呢。原来如此,您对此一无所知?好吧,要是承蒙您对此加以注意,我将不胜感激。咳,咳……我们现在讨论一下谈判的正题吧……”
不能这样!我大脑内部自由广场上唯一一个还在自由活动的脑细胞突然喊叫起来。
他们可以谈房子,谈离婚,谈我的书稿,总之什么都可以谈,这是他们的工作。
但他们不能就我个人进行谈判!
我自己决定自己。
我不想成为男人们自负的玩物。
我要像个三十四岁的女人,我要获得自主权。
我要保持自由。
要不愧我的名字赫尔。
现在和将来都要做命运的主人。
我要是早想到这点就好了!
从现在起,埃诺几乎没有一天不顺便到我们这儿看看。他给我带来一份地毯图案目录,给我迅速地安了一部非常实用的电脑。这部电脑操作简单,几乎不出操作错误。从此我就可以高兴地在上面打我的小说了(维克托,哎,维克托)。有时,埃诺劝我去逛欧洲最大和最现代化的家具城。还有一次,他给我带来两张参观成套厨具展览的参观券。参观时,我们毫不犹豫地买下了一套所有厨具中最昂贵、最时髦和用电脑控制的厨具。每次他都告诉我说,要是孩子们去一下阿尔玛·玛蒂尔那里,至少在她那儿呆上五个小时,那她一定非常高兴。不能否认,当我听到这一消息时,我觉得就像实现了一个渴望已久的梦一样。五年了,我都终日辛苦操劳,没有离开孩子一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令人厌恶的邋遢女人。在阿尔玛·玛蒂尔那里他们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对此我深信不疑。
可让埃诺不能忍受的是,他母亲没有一点儿现代化的玩具,因而他觉得,她与孩子们在一起一定充满了痛苦。于是,他不断地带回许多新鲜玩意儿。他认为,要是在四十年前,他对这些玩意儿也一定会欣喜若狂的。除了卡雷拉火车轨道、学习机、遥控的劳斯莱斯超级潜水艇、用电池驱动的停车楼、地下车库和洗车设备外,屋子里还到处堆放着赛车和喷气式歼击机,用遥控器就可以让它们互相追逐战斗。
我的孩子觉得这些玩具好玩极了,两个人就像懂行的修理专家,常为玩具的每个部件争吵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