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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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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那次为五毛钱的肉演变出姑爸的那件事,罗大妈总认为那是大旗不在场的
缘故。大旗在场姑爸也不会落个那模样——她对姑爸不会那么没完没了。虽然她
觉得只有没了姑爸,她的耳朵才能免去再被人掏。

    如今罗大妈眼前出现了大旗的白领子和总也换不清的红底子白底子。罗大妈
人粗感情细,她已猜出几分缘由。她也有过年轻那工夫,那时候她虽然没有为罗
大爷在脖子里增加一个白领子,可各色的头绳、花手巾也没少买——光膀子,那
是生大旗以后的事。

    罗大妈有点明白,但没把这看成是大旗的不安分。她甚至幻想,也许有一天
大旗能给她领回一个进门哪怕什么也不招呼她的革命女青年,只要投大旗的脾气,
个儿矮个儿高她不挑剔。一句话,她猜大旗正“搞着哪”。那头儿,也许在他工
厂,也许是和他一块儿造过反的老三届。反正大旗的眼力错不了,大旗仁义,大
旗省心,大旗最具理想色彩。

    大旗换上一双半新不旧的懒汉鞋,拿鞋刷子又在鞋上刷磨半天。刚要出门,
罗大妈向那鞋扫了一眼说:“晚不了哇,嗯?”她是指上班的时间。

    大旗翻过腕子看看手表,还真有点不早了。出门、骑车、过两个路口、再碰
两次红灯、进厂、存车,或许还要晚到几分。但他并没有因换鞋刷鞋耽误了时间
而显出慌张。

    “晚不了。”大旗说,显出有把握。

    “也早不了。”罗大妈说,把一个手巾包着的饭盒交给大旗。

    “迟到几分也没人问,不记考勤。”大旗把饭盒夹上自行车后尾架,不紧不
慢地推车出门。

    大旗出了门一上车,才立刻改变了刚才在母亲眼前的节奏猛蹬起来。虽然工
厂近来上班散漫,不记考勤,但他还是愿意早几分钟到厂,总有比他还早的工人。

    大旗出了门,罗大妈才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对大旗的看法:“整天丢了魂儿似
的。”

    同时注意到大旗又刷鞋又磨蹭的是竹西,她发现了大旗时间观念的变化,但
并没有什么准确的设想。当她推着车也要出门时听见罗大妈对大旗的评价,她的
心仿佛受到了一下敲击——大旗丢了魂。她坚信罗大妈对大旗的观察之深刻肯定
胜过她自己,当她刚把大旗的丢魂作为一个值得留意的问号时,罗大妈已经对大
旗从里到外做了肯定。

    自然,她知道罗大妈的“敲击”并非有什么明确的针对性,罗大妈更不知就
在离自己不远处正有人企盼着大旗丢魂儿。因此,竹西故意当着罗大妈也在自行
车上磨蹭些时间,显出对“你们家那点儿事”不屑一顾的神色。“罗大妈,你最
好拿眼追随着我出门。”竹西想。

    竹西骑车一向比别人慢,她的单位近,班儿也灵活。她愿意稳坐在车上想事,
她愿意把骑车当做是单独散步。庄坦死后她就更无牵无挂地愿意做这种散步。慢
骑车这个看似懒散的行为好像使你看上去对一切都显得大意,其实慢骑车恰好锻
炼了竹西各方面的感应能力。骑快车和骑慢车比较,慢骑像是人的一种主动,而
快骑常使人觉得手忙脚乱抓耳挠腮,出事的也都是骑快车者。

    竹西慢骑着车想事,想得繁琐,想得细致人微。从宝妹的大便想到医院里一
个病人的一条肿胳膊;从洋拉子想到最近刚流行起来的一种低八字领——朝鲜传
过来的;从她明天一定洗床单想到青霉素消炎的缺点。

    外科有一间病房墙壁油漆剥落,那痕迹有时看起来像面目狰狞的鬼神,有时
又突然像坦桑尼亚地图——“医疗队员到坦桑”,一首歌。
    她想,街上有树好还是没树好,有树可以遮荫,但许多商店的门脸儿都被树
遮挡了起来,很亏。

    一个商店叫船帮门市部,船帮是一个胡同。

    她觉得小玮的脸蛋儿很红,红艳艳——形容不确切。

    她觉得医院里的汤菜又好又便宜,五分钱一大碗,用肉汤,里边还有四五样
蔬菜。说不定便宜有问题,就因为它太便宜。肉汤没准儿是从病人伙食中克扣出
来的。

    五分钱的饭票是黄颜色的,最近有了塑料饭票,像弹琵琶的指甲。

    她觉得前边那个骑车的女人臀部很肥硕,很棒。

    她想后面的人看她的臀部也一定这么肥,这么棒。

    她觉得她骑车稳就是因了她这肥硕的臀部——她不愿把自己的臀部叫屁股,
大屁股太难听。就是大屁股,坐得稳,车稳。

    那个男人车用脚后跟蹬,八字脚,外八字。外八字大半是扁平足,跑不快。
金日成八字脚。

    她很想知道王实味的《野百合花》写的是什么。

    她很想自己买俩焦圈儿吃。

    她想所有科室的医疗器械就数妇科的产钳带劲儿,称手,像个带把儿的大笼
子,一夹一拽。

    先前她有过一件风雨衣,领子里有“大地”。

    槐花落了一地。

    今天她主刀为一个肠梗阻开刀,要拉一个探察口子,十厘米,还得动手掏肠
子。小手术,可术前得剃毛。

    不管男女开肚子都要剃。

    一次她用剃刀从手术台上吓跑了一个刚完成发育的女孩子。

    还得剃。规范。抹一片红药水,光秃秃红糊糊。

    病人十点进手术室,现在九点十分,那么她还可以洗个澡一身汗,得洗澡。
夏天人每天都得洗澡。

    竹西闻到一股被汗味儿肥皂味儿溶解而成的洗澡水味儿,她觉得这才是真人
的气味儿。病人的肠子肚子都不是真人味,是科学味儿。洗澡水的气味儿她在哪
儿闻见过,在医院淋浴时,还装了新装置:莲蓬头下面就地一只踏板,人站上去
水喷下来,省水、方便,小打小闹。水顺着墙根一条小河流走了,带着人的气味。

    洗澡水味儿还在哪儿闻见过?在响勺胡同在家里。晚上院里人也要洗澡,每
家有每家的洗法儿。在家,她蹲在大盆里洗。洗澡水却要往一个地方倒。墙角一
个铁篦子下水沟,通称沟眼儿。你一盆我一盆,水顺着沟眼儿流走了,人的味儿
都流到一个地方去了,各式各样的脏水都汇在一起了。最干净的人和人最不干净
的排泄,宝妹排泄困难。

    竹西的想事一般从宝妹开始,结束于宝妹。现在却由宝妹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因为她想到了洗澡水,她像个嘎小子一样想到了洗澡水。

    每晚罗大妈一家在那个夹道里洗澡。大盆大盆的清水端进去,大盆大盆的脏
水端出来。第一个进夹道的是罗大妈,最后一个进夹道的是大旗。有时天很晚了,
院里鸦雀无声,大旗端盆去倒自己的水,穿一条半长不短的白细布短裤。竹西也
去倒水,穿一件前边一排扣的,目前只能在夜深人静才得穿一下的连衣裙。竹西
从大旗盆里闻到了那气味,她相信大旗也闻到了一种气味。对气味她这么想,大
旗也许不这么想。她像个嘎小子,可大旗不像嘎小子,一个憨厚多肉的脖子,嘎
不起来……那么她也不应该再嘎,那么她得回屋睡觉。睡。

    深更半夜她又起来了,还是这件前面一排扣的连衣裙,里边连内裤也不用穿,
深更半夜谁知道谁。她要去厕所,厕所她可去可不去,憋不住屋里也有盆。她得
去,她得去厕所,后院厕所。方便。

    院里静下来,水味儿已四散。竹西为上厕所走进夹道。原来夹道里还蒸发着
人的气味和大小水洼。明的是水黑的是路。这是她做学生时有一次下乡劳动,一
位农村老大娘领她去厕所时告诉她的。那时刚下过雨,天很黑,和现在全院闭了
灯一样。明处是水,黑处是道。原来还是有水,有水就有人的气味。大旗是最后
一个进夹道的,这一定是他的水他的味儿。她闻过,在沟眼儿旁边。

    一走进厕所,她很容易就把自己袒露了出来。夏夜的风立刻就包裹了她,渗
透了她的全部。也许她一想到袒露这两个字才想起庄坦,庄坦,袒露。庄坦去世
后她很少想到他,现在想到他是因为她平白无故地出来把自己袒露了,她袒露得
这么情愿这么天具。那时对庄坦她也袒露,也情愿。但她觉得自己并不天真,也
有点人们常说的世故。为了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妻子、母亲她需要对他世故,连情
愿也显得廉价,唾手可得。太容易才使她失却了天真的等待。现在这天真这情愿
才是一种对于等待的追逐,于是有了这黑夜里的袒露这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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