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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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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隔着多少层衣服她一眼就会看到那儿去。她只知道是那个地方使她和他成了
夫妻,那个地方能使她恶心得六神无主,就是为了这六神无主的恶心她才非看不
可。

    庄绍俭感觉到司猗纹的视点。她那略带嘲弄的无所畏惧的眼光已经告诉了他:
她并没有看重他的到来,他的刻意修饰只好像给她增添了几分笑料。他的修饰丝
毫也没有改变她看他的视点,那是她看他的一个由来已久的惟一能使他无地自容
的视点。现在他已经后悔自己这刻意修饰的愚蠢,现在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北京就
像是专门为司猗纹展览的一个笑料。大凡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秉性吧:当你感到你
是作为一个笑料而存在的时刻,才是最能引起你怒火中烧的时刻。刚才你那一切
愤怒的准备已化为乌有,一个新的怒火中烧才是你要真正达到的火候。这火候终
于在庄绍俭身上形成,这使他忘记了伸手去掐她。他发现桌上有个正朝他做着鼓
动的半空酒瓶,他绰起那酒瓶便向司猗纹头上砸去。

    血和酒从她脸上一泻而下。她一只手捂住额角,另一只手在空中扑摸了一阵
就昏倒在地上。

    庄老太爷和姑爸都奔了过来。眼前这个血人使庄老太爷只会在当屋转圈儿,
人高马大的姑爸却表现了大无畏的难得的镇静。她先把司猗纹拦腰抱上床去,擦
去她脸上的血污,又拿绷带给她做了包扎,还伸手在她鼻子底下试了她的呼吸。
当她发现司猗纹还有呼吸时,才离开床边,把庄绍俭推出了屋门。

    当晚庄绍俭就逃回了天津。所以用“逃”来形容他的离开,是因为当他看见
血真的在他眼前进射时的那份惊惧和仓皇。他甚至愿意用他的逃离来否定眼前这
个事实——那也许不是血,躺下的不是司猗纹,或者他本人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天
津。那个女人的死活本应和他毫无关系。他一生都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否定他愿
意否定的,正视他愿意正视的于是他不愿意正视的就仿佛不存在,比如司猗纹的
血。他逃离了北京就把那仿佛是不存在的事实推给了他的家庭。

    庄绍俭那一酒瓶没能使司猗纹致死,她又不费劲地活了过来,只在额角上落
了个月牙儿形的疤痕。这伤疤如同一弯新月,每当她面对镜子就觉得她真正的新
生活将要随着这一弯新月的升起而升起了。原来最坦然的最有资格使自己解放自
己的还是她,她就带着这弯新月毫无掩饰地出现在家人面前了,像是又一次的复
出。

    她的复出使庄老太爷对她那中止了的仇恨又复活了,他甚至暗自抱怨起庄绍
俭为什么不把她一瓶子砸死。

    司猗纹没有死,朱吉开死了。朱吉开带着出狱后的肺病离开了人间。朱吉开
的死使司猗纹不得不重新组织自己关于生的逻辑,重新去向人生做新的挑战。于
是她又想到了法律。她自己领教过的法律使她重新想到对法律的运用,她忽然觉
得庄绍俭那次的“犯事儿”原本就应该尝到法律的“甜头”了,是她的大度才使
他像条泥鳅似的从网里溜走了。要网住这条溜走的泥鳅就得重新张起这张法网,
报纸上那些大标题“法网难逃”说得再好不过。原来她让他落入法网并不难,他
天津那点风流韵事她随时可以利用。你不是非要和我做个终生的法定夫妻不可么?
法定夫妻就得从这“法定”里得到好处。于是一夜间她做出决定,她将起诉他和
天津齐小姐那点事。

    庄绍俭却也死了。庄绍俭死于肝癌。司猗纹还听说庄绍俭是死在齐小姐的怀
里。

    庄绍俭的死免却了他那点事的当众暴露,他带着和齐小姐那永远崇高而诡秘
的情分一去不复返了,他的一去不复返只成为司猗纹的又一次承受。

    一年之中司猗纹承受了两个男人的死。有时她像找个乐子似的想想,觉得他
们死得有点争先恐后,有点谁也不让着谁,谁也不甘心被谁丢下。是朱吉开勾去
了庄绍俭,还是庄绍俭咒死了朱吉开,这永远是留给司猗纹的一笔糊涂账。她仿
佛经常看见他们在一个地方格斗,也许天堂,也许地狱。庄绍俭力大无比,朱吉
开也不断施些小计。每当司猗纹看见这格斗场面就想:为什么不把她的公公也塞
到他们中间?三人为众,三人的戏更热闹。她盼望着庄老太爷也死,她愿意用庄
老太爷的死祭奠朱吉开,更愿意让老子去阴间给儿子添点儿腻歪。

    然而司猗纹的构想毕竟是一种虚妄的热望,摆在眼前的是她究竟要落在哪边
儿。目前摆给她的有三种生活方式:她可以一步迈到朱家去陪伴朱吉开的母亲朱
老太太,在一个新的清静中过自食其力的日子,这也是朱吉开死前的愿望;她可
以甩开庄老太爷和姑爸,带着庄坦另立门户(庄晨已结婚随苏友宪去虽城);她
可以继续留在庄家。她权衡再三还是留在了庄家。她所以留下也许是因为她的疲
惫,她觉得每时每刻都在格斗的不是庄绍俭不是朱吉开而是她自己,她斗得太疲
惫了,她想在一场疲惫之后修身养性。那么,只有庄家这座空山才能赋予她这种
修身养性的可能。尤其一想到姑爸那几分傻气,她甚至觉得世间最可爱的原来是
姑爸。
    司猗纹没有走,她又留了下来,留在与从前的娘家为邻的那个四合院。在这
个有着一棵枣树和两棵丁香的院子里,她又开始了她生活的一个新阶段。她甚至
又突然生发出强烈的生活欲望,找来油漆匠重新油漆了门窗。该红的红,该绿的
绿,一丝不苟。她亲自给正上中学的庄坦缝补、做饭,与姑爸和颜悦色地相处,
连庄老太爷也真切地感到如今的儿媳有几分可爱之处。司猗纹认真地过着日子,
并且在这里认真接待了一位来自天津的客人——齐小姐。

    齐小姐是专程来给司猗纹送庄绍俭骨灰的。

    司猗纹把这位小姐思想了几十年,原来这是一位和她的想象相差甚远的中年
女人。她身体纤巧,容貌却非常一般。上身穿一件半新的列宁服,脚上只是一双
偏带黑布鞋。这种事实和想象间的巨大差异使司猗纹说不清是喜悦还是失望。

    她们面对面地站在司猗纹的院门口。客人说明了来意,司猗纹将身子侧向一
边让客人进了院。

    她们无言地对坐在正房,一只乌木骨灰盒放在两人中间。那是庄绍俭骨灰的
一半,齐小姐特意送给司猗纹的,另一半她留给了自己。

    司猗纹并没有过分留意那半盒骨灰,使她大动心思的是庄绍俭为什么能和这
个女人如漆如胶的一辈子,甚至最终死在她的怀里。她竭力寻找着搜索着这位客
人身上那独特的动人之处,那可能引人爱恋的点点滴滴。她以女人特有的锐利眼
神儿探视着客人的全部,那客人只是端坐着,眉间带出幽远的真正的哀伤。她那
不卑不亢不惊不慌的神情使司猗纹无法对她发泄她多少年来就想发泄的一切,就
连起码的旁敲侧击她居然也想不出了。她站起来本想给她倒一杯白开水的,结果
她却给她沏了一杯茶,还动用了当今很少动用的细瓷盖碗和刚上市的新毛尖。当
她发现一个沏茶的全过程就在她手下不知不觉地完成了,她却又不甘心将茶奉送
到客人眼前了。她故意把茶碗摆在离客人较远的桌角,暗想,若要端茶你必得欠
身。欠身,大凡是人的一个卑微的态势,虽然这卑微不会使谁伤筋动骨,但那毕
竟是你卑于他人的一个瞬间。司猗纹要的就是这个由她制造的他人卑于自己的瞬
间。

    客人没有留意司猗纹的小计,她做了欠身还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端过盖碗从
容地喝起茶来。一小碗毛尖喝到适当程度她就告辞了,一切恰如其分。

    在司猗纹的想象中,假如有一天她能和刚才这位来人见面,那一定是个很难
消磨又极有“嚼头”的时刻,她甚至为这时刻假拟了许多消磨的方式酝酿了许多
种神情、谈吐、举止和言辞。她不准备跟她唇枪舌剑,像两个家庭妇女那样你来
我往,她只给自己设计了一些不动声色却有实际内容的句子。在这些句子中,司
猗纹不仅要体现出她对她的讽刺和挖苦,还要显示出自己的气度和修养,让对方
从这气度和修养中或许还感觉到一小点宽宏。但是她们的碰面就这么平平淡淡地
开始,平平淡淡地结束了,她还意外地给她泡了近年来连她本人也一向认作上品
的新毛尖。

    她相信这茶绝非意味着她对来客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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