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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他到中央党校研究班去学习。三年的时间,他读马列主义,他读毛泽东著作,读到没黑没明。
1965年,他作为一个犯过严重错误的同志,应当分配适当的工作,而被分配到燕城一个汽车制造厂当了副厂长。他又一头扎进了工作堆。慧敏说,他恨不得干到死算了。此时,北北已经是北固一中的一名高才生。她记住了爸爸的话,加倍努力地学习。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走过的,爸爸说过的那曲里拐弯的路。
就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妈妈用颤抖的双手捧着一封来信,哭成了泪人。
第十章皎皎月光下的血泪之交
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在燕城乃至全国展开了。
以北京大学哲学系教师聂元梓为首贴出了第一张批判北京大学党委的大字报。人民日报发表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社论。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
学校停课,工作组进入学校,神秘、严肃加规矩。
毛主席发表了“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神州惊雷炸响。
工作组撤退。牛鬼蛇神齐出笼,魑魅魍魉共舞蹈。天和地被扭歪了脸。
红卫兵冲出校门,走向了社会,破“四旧”,打、砸、抢、烧,近乎于疯狂。在红司令的八次检阅下,红卫兵运动更是风起云涌。
李北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过。她对爸爸妈妈说,我是红卫兵小将,我要冲锋在前。是的,毛主席都支持红卫兵,支持群众运动,说那是天然合理的。爸爸妈妈是不会反对红司令的,这是一个立场问题。她去干革命,几天不回家。她拍着胸膛:
“爸爸妈妈是老革命,我们李家祖宗八辈是扛活的。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她到外地去串联。她在大学的讲坛上先向人们介绍,全国形势大好,不是小好,一天比一天好。东风压倒了西风。然后讲,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一切红五类弟兄们,团结起来,向走资派们夺权。然而,也有不服的。在泉城,有一派红卫兵大学生拉住了他们一行八个人,要和他们辩论:
“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深一层次的理论问题,李北以她初中生的阅历,以她十五六岁极其浅薄的涉世经历,是无法懂得的。她和她的战友们辩论不过了就逃跑。大学生们追上来,追到了火车站,要继续和他们理论。那毕竟是些进了高等学府的人,学究气十足,研讨风很盛。年少的英雄们不得不去求助于警察叔叔们:
“后面有坏人追我们,请你们保护我们。”在叔叔们的护送下,红卫兵小将们雄纠纠气昂昂地逃脱了。一路上,他们领着列车上的革命群众们朗诵着红宝书里面的话: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李北还神气指挥着列车上的人在唱:“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回到燕城,李北和她的红卫兵战友们又投入了新的战斗。他们抓流氓,剪女人的长辫子、卷发,剪人们穿的喇叭裤,剥掉人们身上的花衣服,剁掉高跟鞋的跟。使一些人不得不光着大腿,光着身子,光着脚丫在街上狼狈逃窜。他们抄家,焚烧黄色书籍,号称是荡涤一切污泥浊水。
还要语言粗野,据说,越土气越革命。李北就曾经和一些红卫兵关起门来学习骂人:“他妈妈的,不对,是他妈的,他妈的!”
李树槐和高小龙从运动一开始就被晾到了一边。因为,他们一个是国民党反动军官的儿子,一个是志愿军战俘的儿子。于是两个置身于运动之外的人识得庐山真面目呢。一天提起了李北,小龙很是伤感,他说:
“那年,小娟姐姐在新华书店里望着一本《高玉宝》发呆,她没有买书的五角钱。就在这个时候,遇到了李北和她的妈妈。李北家有《高玉宝》。于是,她们把小娟姐姐领回了家。从此,姐姐成了李北的好朋友,常常从她家里借书看。姐姐有病,李北鼓励她坚强地活下去。她把爬山时摘的一片枫树叶送给姐姐。那时候的李北是多么的善良。”
“她现在也不坏,只是革命得过了头了。”李树槐喜欢李北。
“我真不同意现在一些人的做法。”
“哪些做法?”
“学校停课闹革命,但是也不能把老师的预备室砸个稀烂,给老师剃阴阳头,挂牌子游行呀。”高小龙非常不满。
“有什么办法,他们说,矫枉必须过正。”
是谁飞奔了过来,像一只野鹿,穿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如今时兴长长的臂章,臂章上“红卫兵”三个字是黑色的,因为红司令第一次检阅红卫兵时戴着这样的臂章。是李北。两个人同时认出了她。
“李树槐,高小龙。”李北见到他们好高兴,连喊带跳地过来了。她跑得气喘着,笑着,叫着:
“你们俩儿闲逛什么呢?成了逍遥派了?一点儿也不关心运动。”对这两个人,她是凶不起来的。他们出身不好,她是不会嫌弃的。
“还是泉城的大学生说得对,出身是不能选择的,道路是可以选择的。你们不能参加红卫兵,可以积极争取进红卫兵的外围组织嘛。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在你死我活地进行夺权斗争,你们作为革命群众,不能无动于衷嘛。”她对两个好朋友在进行革命教育。小龙抱着胳膊,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李树槐背着手冲他笑笑,不慌不忙地提问:
“谁是资产阶级?”
“混进党里、政府里、军队里和各种文化界的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
“说得具体一点儿。”
“官僚主义者阶级,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要具体到人。”
“咱们学校的乔校长,就是走资派,还有”小龙打断了她的话:
“是不是掌权的人都是走资派?”李北一时语塞,她确实还没有听说哪一个单位的掌权人没有被打倒,难道,他们都是走资派?
“那么我问你,你的爸爸也应该是走资派了?他是汽车制造厂的厂长,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小龙的话并没有恶意,他是按李北的逻辑在推理。
“我爸爸担任的是副职。”李北在分辩。
“那咱们学校哪一个副校长没有靠边站呢?”李树槐又丢过来一句。李北稍稍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对了,爸爸怎么样了呢?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家了。有人在大声喊:
“李北,今天去育才小学点火,由你带队。”
“等我回来再继续说吧。”她向两个好朋友摆了摆手,一溜烟,跑掉了。
这次的行动,已经酝酿了好几天了。李北是育才小学毕业的。
低她几级的小弟弟妹妹们曾经来找过她几次,说学校的运动开展不起来,校长不交权,还总说,同学们,你们还小,不懂大人们的事,课停了,也不能不读一点儿书。没有文化是寸步难行的。这怎么了得。这块地方不能成为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地方。这所学校,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必然要去占领。一定要到那里去一趟。学校离家很近,事情办完,可以回一趟家。李北在队伍中行进,还没有忘记家。他们一行五十多人,排着队,迈着矫健的步伐,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观望。
目的地到了。这里据说曾是一个亲王的宅院。红漆大门的两边是两只石狮子,它们威严昂首,微微张开的大口含着绣球,向人们显示着自己高贵的美。李北带着队伍行进到这里,有一种亲切感,脚步由不得慢了下来。她命令队伍在门口停了下来,自己先进了大门。传达室的白老伯走了出来。
“白老伯,您好。”李北礼貌地向老人行了鞠躬礼,她已经不是行举手礼的少先队员了,春天,她刚刚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
“是你,李北。”他眼皮底下,几十年里,有成千上万的孩子走过去了,而留在他记忆里的孩子只能是百里挑一。那个瘦小的脑后扎起两把黄毛刷的少先队的中队长,曾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抄写黑板报,老人心疼地拉她在传达室烤火。一个雨天放学时,这孩子曾把自己的伞推给别人,抱着书包在雨地里跑。
“白老伯,我们是来造反的。”老人没有说什么。小姑娘如今是红卫兵小将,他是拦不住他们的,去吧。李北带着队伍从石狮和老人的身边走过。他们走过正对校门的门廊,那里竖起着一块大镜子,每个孩子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