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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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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以为是要拒绝他们了,便激动起来了。
  “这当然是府上的事情啦……新郎就像神甫一样,到哪儿去请一个都行。倘若您,譬如说,也许想找个生意人做女婿,也许想高攀,那当然完全是另一回事啦,请您原谅我这么说话。”
  事情眼看着就要吹了: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喘着大气,脸涨得像紫萝卜,姑娘的母亲像母鸡看见了鹰向下落的影子似的咯哒咯哒地叫了起来。但是在紧要关头,瓦西丽萨插嘴了,快口说出一连串细声细气的悦耳话语,就像把盐撒到烧伤的皮肤上,又把裂痕粘合起来。
  “这是怎么啦,我的亲人们哪!既然谈的是这样的儿女终身大事,那可要认真行事,一定要使自己的孩子得到幸福……就说娜塔莉亚吧——像这样的姑娘,你就是打着灯笼找都难得找到!你说是绣花做衣裳,你说是料理家务,样样都是能手!我的好人们啊,你们自己还不明白,”她两手一摊,画了个美丽的圈子,朝着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和气呼呼的伊莉妮奇娜说,“这个女婿也不含糊呀,我的好人们。我一见他,心里就难过起来,太像我那死去的多纽什卡啦……而且他们是勤俭的人家。普罗河菲奇——你走遍全区去打听打听吧——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和大善人……说实在话,难道我们是自己孩子们的仇人和想谋害他们的坏蛋吗?”
  媒人的话像潺潺流水,灌进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的耳朵里。麦列霍夫老头子一面听着,赞赏地想道:“哎呀,这个嚼舌的老妖精说得多妙呀!她说起话来,就像织袜子一样。一面织,一面就会想出应付的办法。
  有的娘儿们甚至能用花言巧语把一个哥萨克说得哑口无言……真行,你这个娘儿们!“他欣赏着这位媒婆,而她正在不住口地夸奖着姑娘和她的亲人,从五辈的祖宗夸起。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我们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受苦啊。”
  “说到出嫁,好像还太早,”主人露出了笑容,和解地说道,“不早啦!实在不早啦!”潘苦菜·普罗河菲耶维奇劝导主人说。
  “早也好,晚也好,总归是要分手的……”女主人半真半假地抽泣说。
  “把姑娘叫来,米伦·格里戈里耶维奇,让我们看看吧。”
  “娜塔莉亚!”
  姑娘胆怯地在门口站住了,用黝黑的手指头忙乱地玩弄着围裙的花边。
  “过来,过来!看你那害羞的样子,”母亲鼓励说,泪汪汪地笑了。
  坐在一个笨重的、已经褪了色的蓝箱子旁边的葛利高里瞟了她一眼。
  黑灰色的针织头巾下面,眨着两只灰色的大胆的眼睛。在富有弹性的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粉红色的酒涡,由于窘急和抑制的笑容,在不停地颤动、葛利高里又把目光移到她的手上:是两只干活磨得很粗糙的大手。
  紧裹着结实、挺拔的身躯的绿色上衣里,两只不大的、硬邦邦的处女乳房幼稚、难看地鼓着,两个鼓胀的钮扣似的小奶头分向两边,朝上凸起。
  葛利高里的眼睛很快就看遍了她的全身——从头直到两条好看的长腿,就像马贩子在成交之前察看一匹小马一样,他心里想:“很漂亮,”于是和她那投向他的目光相遇了。她那天真的、略微有点儿难为情的诚实目光似乎是在说:“我的一切全都亮出来啦。你想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吧。”“是个漂亮姑娘,”葛利高里用微笑和眼睛回答说。
  “好,去吧。”主人摆了摆手。
  娜塔莉亚一面关着身后的门,一面看了葛利高里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和内心的好奇。
  “这样吧,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主人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色以后,开口说道,“你们回去商量商量,我们自家也商量一下,然后我们再来决定,究竞咱们是否可以成为亲家。”
  下台阶的时候,潘苔莱·普罗河菲耶维奇约定说:‘下星期日我们再来。“
  送他们到大门口的主人故意沉默不语,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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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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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只是野营时从托米林那里听到有关阿克西妮亚的事情以后,司捷潘心怀思念和憎恨,才终于明白了,尽管跟她一起生活得很不如意,尽管有过去她使他蒙受的耻辱,但是他还是在以一种痛苦、敌视的感情热爱着她。
  夜里,他盖着军大衣,躺在大车上,两只胳膊交叉着放在脑袋底下,想着回到家里,妻于怎么接待他,就感觉到胸膛里装的好像不是心,而是一只有毛毛的毒蜘蛛在蠢动……他躺在那里,脑子里想出成千种惩罚办法,而且觉得,牙齿缝里仿佛有一粒大沙子。跟彼得罗打了一架后,发泄了一点儿愤怒。回到家里时,已经筋疲力尽,因此只是轻轻地收拾了一下阿克西妮亚。
  从他回家的那无起,阿司塔霍夫家里就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幽灵。阿克西妮亚踞着脚尖走路,低声说话,但是眼睛里面还燃烧着被恐怖的灰烬埋着的星星之火,这是葛利什卡点燃的烈火残留下来的火星。
  司捷潘仔细打量着她,与其说是看到了这种神情,倒不如说是感觉到的。他非常痛苦。夜里,当厨房里横梁上的蝇群已经睡熟,阿克西妮亚正嘴唇哆嗦着铺床的时候.司捷潘就用毛烘烘的黑手巴掌捂住她的嘴,打她一顿,不要脸地审问她和葛利什卡姘居时的细节。阿克西妮亚被打得在散发着羊臊味的硬板床上滚来滚去,气都喘不上来。司捷潘在把她那柔软的、像揉透了的面团似的身体折磨厌烦了以后,就用手摸她的脸,寻找眼泪。但是阿克西妮亚的脸颊却于得像火烤过的一样,只有她的上颚和下颚在他的手指下面一张一合地蠕动着。
  “你说不说?”
  “不说!”
  “我打死你!”
  “打死吧!打死吧,看在基督的面上……我这是在受苦……不是在生活……”
  司捷潘咬紧牙关,把妻子胸脯上大汗过后,凉丝丝的细肉皮拧来拧去。
  阿克西妮亚哆嗦着,呻吟着。
  “疼吧?”司捷潘高兴地问道。
  “疼。”
  “你以为我不痛苦吗?”
  他睡得很晚。睡梦里还把关节肿胀的黑手指头攥得紧紧的,不住地抖动着。阿克西妮亚用胳膊肘儿撑起身子,久久地打量着丈夫那漂亮的、睡梦中变了样子的脸庞,然后又把脑袋伏在枕头上,低声嘟哝些什么。
  她几乎看不见葛利什卡了。有一次在顿河岸上正好遇到了他。葛利高里赶着牛去饮完了水,正沿着斜坡向上走来,手里舞弄着一根红色的小树枝,眼瞅着脚尖。阿克西妮亚迎面朝他走过去。一见到他,她立刻觉得手里的扁担突然变得冰凉,一阵热血冲上了太阳穴。
  后来,她一想起这次会面,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使自己相信,这并不是梦。葛利高里几乎是在她走到自己身旁的时候才看见她。他听到她故意弄响的水桶声,才抬起头来,眉毛颤动了一下,傻里傻气地笑了笑。
  阿克西妮亚一面走,一面从他的脑袋顶上望着波光粼粼、碧绿的顿河和远处——沙子嘴上的沙岗。
  一阵红晕使她的眼睛里挤出了眼泪。
  “克秀莎!”
  阿克西妮亚走过去几步,像被打了一下似的,低头站住了。葛利高里恶狠狠地用树枝抽了一下那只落在后头的、红褐色的公牛,连头也没有回,便问道:“司捷潘什么时候去割黑麦?”
  “马上就要去……他正在套车。”
  “你把他送走以后,就到草场上的我们家葵花地里去。我也去。”
  阿克西妮亚的水桶碰得叮当直响,向顿河走下去。岸边的泡沫,好像在波浪滚滚的绿水边镶了一道弯弯曲曲的、黄色的美丽花边。捉捕小鱼的白鸥吱吱叫着,在顿河上空盘旋。
  小鱼在水面上溅起了银色的雨点。河对岸的白沙角后面,雄伟。严肃地高耸着几棵被风吹动着的老杨树的灰色树顶。阿克西妮亚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桶掉到河里。她用左手撩起裙子,走到水深没膝的地方。河水搔得被袜带勒肿的腿肚子痒酥酥的,使得阿克西妮亚自从司捷潘回家以后,第一次迟疑地低声笑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葛利什卡在慢慢地爬上斜坡,仍然舞弄着树枝,好像是在驱赶牛蛙。
  阿克西妮亚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泪水模糊的目光亲热地看着他那强健有力的、坚定地踏着土地的双腿。
  葛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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