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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文集第5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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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远。母亲揭开帐子,小生在里面顺势一个跌扑,跪在老夫人跟前,衣褶飘起来搭在头上盖
住了脸。老夫人叫喊起来道:“吓煞我了!这是什么怪物?”
  小姐道:“所以我说看不得的呀。”老夫人把他的盖头扯掉,见是自己的内侄,当即大
发雷霆。老夫人坐在椅上,小姐便倚在母亲肩膀上撒娇,笑嘻嘻的拉拉扯扯,屡次被母亲甩
脱了手。老夫人的生气,也不像是家法森严,而是一个赌气的女人,别过脸去噘着嘴,把人
不瞅不睬。后来到底饶了他们,吩咐公子先回书房去读书,婚事以后补办。不料他们立刻就
又黏缠在一起,笑吟吟对看,对唱,用肘弯互相挤一下。老夫人横拦在里面,愣起了眼睛,
脸对脸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半晌,方才骂骂咧咧的把他们赶散了。
  这一幕乡气到极点。本来,不管说的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故事,即使是皇宫内院,里面的
人还是他们自己人,照样的做粗事,不过穿上了平金绣花的衣裳。我想民间戏剧最可爱的一
点正在此:如同唐诗里的“银钏金钗来负水”,——是多么华丽的人生。想必这是真的;现
在是成了一种理想了。
  戏往下做着:小生带着两个书僮回家去了,不知是不是去告诉父亲央媒人来求亲。路上
经过一个庙,进去祝祷,便在庙中“惊艳”,看中了另一个小姐。那小姐才一出场,观众便
纷纷赞许道:“这个人末相貌好的!”“还是这个人好一点!”
  “就只有这一个还”以后始终不绝口地夸着“相貌好”
  “相貌好”。我想无论哪个城里女人听到这样的批评总该有点心惊胆战,因为晓得他们
的标准,而且是非常狭隘苛刻的,毫无通融的余地。这旦角矮矮的,生着个粉扑脸,樱桃小
口,端秀的鼻梁,肿肿的眼泡上轻轻抹了些胭脂。她在四乡演出的时候大约听惯了这样的赞
美,因此格外的矜持,如同慈禧太后的轿夫一样稳重缓慢地抬着她的一张脸。她穿着玉色长
袄,绣着两丛宝蓝色兰花。小生这时候也换了浅蓝色绣花袍子。这一幕又是男女主角同穿着
淡蓝,看着就像是灯光一变,幽幽的,是庵堂佛殿的空气了,小姐烧过香,上轿回府。两个
书僮磕了头起来,寻不见他家公子;他已经跟到她门上卖身投靠了。——他那表妹将来知道
了,作何感想呢?大概她可以用不着担忧的,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奉旨完婚的时候,自会
一路娶过来,决不会漏掉她一个。从前的男人是没有负心的必要的。
  小生找了个媒婆介绍他上门。这媒婆一摇一摆,扇着个蒲扇,起初不肯荐他去,因为陌
生人不知底细,禁不住他再三央告,毕竟还是把他卖进去了。临走却有许多嘱咐,说:
  “相公当心!你在此新来乍到,只怕你过不惯这样的日子,诸事务必留心;主人面前千
万小心在意,同事之间要和和气气。
  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那悲悲切切的口吻简直使人诧异——从前人厚道,连这样的关系
里都有亲谊。小生得机会便将他的本意据实告诉一个丫环,丫环把小姐请出来,转述给她听
。他便背剪着手面朝外站着,静等她托以终身。这时候的戏剧性减少到不绝如缕。
  闵少奶奶抱着孩子来接我,我一直赖着不走。终于不得不站起身来一同挤出去。我看看
这些观众——如此鲜明简单的“淫戏”,而他们坐在那里像个教会学校的恳亲会。真是奇怪
,没有传奇教师的影响,会有这样无色彩的正经而愉快的集团。其中有贫有富,但几乎一律
穿着旧蓝布罩袍。在这凋零的地方,但凡有一点东西就显得是恶俗的卖弄,不怪他们对于乡
气俗气特别的避讳。有个老太太托人买布,买了件灰黑格子的,隐隐夹着点红线,老太太便
骂起来道:“把我当小孩呀?”把颜色归于小孩,把故事归于戏台上。我忍不住想问:
  你们自己呢?我晓得他们也常有偷情,离异的事件,不见得有农村小说里特别夸张用来
调剂沉闷的原始的热情,但也不见得规矩到这个地步。
  剧场里有个深目高鼻子的黑瘦妇人,架着钢丝眼镜,剪发,留得长长的掳到耳后,穿着
深蓝布罩袍——她是从什么地方嫁到这村庄里来的呢?简直不能想象!——她欠起身子,亲
热而又大方地和许多男人打招呼,跟着她的儿女称呼他们“林伯伯!”“三新哥!”笑吟吟
赶着他们说玩笑话。那些人无不停下来和她说笑一番,叫她“水根嫂”。男男女女都好得非
凡。每人都是几何学上的一个“点”——只有地位,没有长度,宽度与厚度。整个的集会全
是一点一点,虚线构成的图画;而我,虽然也和别人一样地在厚棉袍外面罩着蓝布长衫,却
是没有地位,只有长度、阔度与厚度的一大块,所以我非常窘,一路跌跌冲冲,踉踉呛呛地
走了出去。
  (一九四七年四月)
有几句话同读者说
  我自己从来没想到需要辩白,但最近一年来常常被人议论到,似乎被列为文化汉奸之一
,自己也弄得莫名其妙。我所写的文章从来没有涉及政治,也没有拿过任何津贴。想想看我
惟一的嫌疑要末就是所谓“大东亚文学者大会”第三届曾经叫我参加,报上登出的名单内有
我;虽然我写了辞函去,(那封信我还记得,因为很短,仅只是:“承聘为第三届大东亚文
学者大会代表,谨辞。张爱玲谨上。”)报上仍旧没有把名字去掉。
  至于还有许多无稽的谩骂,甚而涉及我的私生活,可以辩驳之点本来非常多。而且即使
有这种事实,也还牵涉不到我是否有汉奸嫌疑的问题;何况私人的事本来用不着向大众剖白
,除了对自己家的家长之外仿佛我没有解释的义务。所以一直缄默着。同时我也实在不愿意
耗费时间与精神去打笔墨官司,徒然搅乱心思,耽误了正当的工作,但一直这样沉默着,始
终没有阐明我的地位,给社会上一个错误的印象,我也觉得是对不起关心我的前途的人。所
以在小说集重印的时候写了这样一段作为序。反正只要读者知道了就是了。
  《传奇》里面新收去的五篇,《留情》,《鸿鸾禧》,《红玫瑰与白玫瑰》,《等》,
《桂花蒸 阿小悲秋》,初发表的时候有许多草率的地方,实在对读者感到抱歉,这次付印
之前大部分都经过增删。还有两篇改也无从改起的,只好不要了。
  我不会做诗的,去年冬天却做了两首,自己很喜欢,又怕人家看了说:“不知所云”;
原想解释一下,写到后来也成了一篇独立的散文。现在我把这篇《中国的日夜》放在这里当
作跋,虽然它也并不能够代表这里许多故事的共同的背景,但作为一个传奇末了的“余韵”
,似乎还适当。
  封面是请炎樱设计的。借用了晚清的一张时装仕女图,画着个女人幽幽地在那里弄骨牌
,旁边坐着奶妈,抱着孩子,仿佛是晚饭后家常的一幕。可是栏杆外,很突兀地,有个比例
不对的人形,像鬼魂出现似的,那是现代人,非常好奇地孜孜往里窥视。如果这画面有使人
感到不安的地方,那也正是我希望造成的气氛。
  (一九四七年)
《太太万岁》题记
  《太太万岁》是关于一个普通人的太太。上海的弄堂里,一幢房子里就可以有好几个她。
  她的气息是我们最熟悉的,如同楼下人家炊烟的气味,淡淡的,午梦一般的,微微有一
点窒息;从窗子里一阵阵地透进来,随即有炒菜下锅的沙沙的清而急的流水似的声音。主妇
自己大概并不动手做饭,但有时候娘姨忙不过来,她也会坐在客堂里的圆匾面前摘菜或剥辣
椒。翠绿的灯笼椒,一切两半,成为耳朵的式样,然后掏出每一瓣里面的籽与丝丝缕缕的棉
花,耐心地,仿佛在给无数的小孩挖耳朵。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然而她还得是一个安于寂
寞的人。没有可交谈的人,而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朋友。她的顾忌太多了,对人难得有一句
真心话。不大出去,但是出去的时候也很像样;穿上“雨衣肩胛”的春大衣,手挽玻璃皮包
,粉白脂红地笑着,替丈夫吹嘘,替娘家撑场面,替不及格的小孩子遮盖
  她的生活情形有一种不幸的趋势,使人变成狭窄,小气,庸俗,以致于社会上一般人提
起“太太”两个字往往都带着点嘲笑的意味。现代中国对于太太们似乎没有多少期望,除贞
操外也很少要求。而有许多不称职的太太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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