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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夏天 [苏] 康斯坦丁·西蒙诺夫-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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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对面。”检查员未必会把这一句话涂掉。可是,她却可以不看地图就知道,他们现在驻防的地方面对着莫吉廖夫。至于其他的一切,她只要有归队的证件,途中是能够搞清楚的。

  当然,她本来可以留在塔什干。由于她早产,加上住院五十天,是会给她病假的。母亲大概也劝过她。可是,看来没劝住。如果孩子不死的话,她是会留下的。但是孩子死了,她就不愿留下了。

  也许,她现在甚至感到自己还是死了的好。然而,在他看来,这种想法是荒谬的。在他的心目中,他俩有没有孩子和她的生死问题比起来,不过是件小事。

  “我俩今后的生活将会怎样呢?”他想。他回忆起大约一年前她伤寒痊愈后返回集团军的情景。她没先到卫生部去报到,就直接到他这儿来了。她从顺路搭上的汽车下来时,从头到脚都是尘土,于是他向作战处处长波列沃切科夫上校报告,说自己的妻子病愈出院之后来看他,要在他的土屋里过一夜。彼列沃切科夫不满地回答说:“同意过一夜。可是你们如果要在这儿作战处安排家庭生活,我是不答应的。”

  “在战争期间谁能答应这个呢?谁能答应谁?谁也不能答应谁。”辛佐夫已经不是在想一年前的事了,而是在想他们在前线重聚以后将怎么办。而且,不知为什么,他想象她会跟去年伤寒痊愈后一样把头发剪得短短的,虽然现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呢?记得有一次她对他说过,女人在感到难受和分娩阵痛的时候会乱揪自己的头发,所以要给她们把头发剪短。“可是我不让他们剪,”她说。“好不容易留到这么长!”“你怎么能不让他们剪呢?”“瞒过他们。孩子生下之前,我一声不哼。”

  是呀,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了往事……

  电报局出口处的墙上贴着昨天的战报:德国人在蒂拉斯波近郊进行战斗侦察,我们在芬兰湾击沉他们的一艘潜艇,莫吉廖夫州的游击队炸毁德国人的三辆汽车,还有两个被强迫编入德国军队的法国洛林省人勃·约瑟夫和弗·皮埃尔向我方投诚,他们赞扬我们,痛骂德国人……

  辛佐夫昨天就看到了这份战报,但是因为新的报纸还未出版,所以它依旧贴在那里。尽管他昨天和今天看战报时的心情有着巨大的差别,战报却还是那个样于。战争也还是那个样子。要使战争有一点什么变化,那就得有千百万人的共同努力。而你个人的不幸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只有一点弄不懂:为什么这一切偏偏都落到了塔尼雅的头上?难道要她见了上帝后才能得到补偿吗?某些人说,信教的人对死看得比较轻些。是不是轻些——不清楚,但上帝是没有的,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他还未能摆脱这些思绪的时候,就走到了卫戍司令部,看见吉普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他和司机打了个招呼,问他是否都准备好了。他听到回答说,开回去汽油已足够,就走进卫戍司令部,办好注销手续,在招待所里取了军大衣和两用油布,坐上吉普车,驶往阿尔汉格尔斯科耶疗养院去见谢尔皮林。

  他坐在车子里陷入了沉思,竟没有发觉路上下起雨来了。司机停下车,支起了车篷。

  辛佐夫直到抵达阿尔汉格尔斯科耶疗养院并在即将停下来的细雨中踏上湿漉漉的林荫道时,才完全控制住自己,因为他要按照军人的要求去见首长,必须摆脱个人的感情,随时准备执行别人的命令。

  谢尔皮林在自己房间里等着辛佐夫,从昨天起他的情绪一直非常好。

  昨天,不知道是哪一点对内科主任起了作用:是谢尔皮林坦率地解释了他必须尽快返回前方的原因呢,还是巴兰诺娃给内科主任看了谢尔皮林的病史和化验报告单呢,还是由于内科主任自己给谢尔皮林作了体格检查的结果?内科主任在作完检查之后,用他那白皙的大手在谢尔皮林的光肩膀上拍了一下,惊喜地说:“真没想到您这样结实!”结果不能再好了。内科主任吩咐提前三天召开医务会议。

  临走的时候,内科主任朝巴兰诺娃扬了扬头,对他说:“别人都怕担风险,总想把病人多留个把星期,可她恰恰相反,一心只想把您尽快撵到前线!您碰到这样的好医生,真是太幸福了!”

  他是开玩笑说的,自己也不知道这正说到了点子上。的确是幸福!说也奇怪,正是内科主任这个玩笑使谢尔皮林终于领悟了巴兰诺娃对他的爱情,因为他这时感觉到,她是多么会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啊。

  到了晚上,她要谢尔皮林留在她那儿,他留下了。他明白:不论现在或将来,和他在一起,她都会感到幸福。

  因此,今天整个早晨,他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旁人看来甚至会感到可笑,可是这两个中年人却特别敏锐地感到了这种幸福。

  当辛佐夫敲门进来的时候,谢尔皮林已经不象一个疗养院的病人了,他象往常一样穿着军便服,不过皮带上没有别手枪。

  “下雨了,没能去散步,”他说。“路上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地图拿到了?”

  辛佐夫回答说,他本人和车子都已准备好了,只是地图要在十点以后才能拿到。

  谢尔皮林看了看手表。

  “我们先把信件解决掉。”他从桌子上拿起两封信交给辛佐夫。“如果你在夜里到达,不要去惊动人家,只要向作战处值班员报个到就行了,到早晨你再向扎哈罗夫和鲍依科他们两位报告。要是他们问起我的情况,你可以把自己的印象告诉他们。”

  谢尔皮林嘴上说“可以”,但辛佐夫从他的语调里感到,这恰恰是他的希望。

  “我在信里写了,再过三昼夜我就能回到部队。你瞧,我今天一早就穿了这身衣服,约定了要去总参谋部,让那儿了解我的情况。午饭后就得脱下来,换上疗养院的病员服。在这儿,要是我们病员在拿到出院证以前就穿上制服的话,人家就会怀疑你打算溜走。曾经发生过这种偷偷溜走的情况。”

  谢尔皮林满意地耸了耸肩膀,接着把粗大的手指插进腰带,象士兵一样检查一下军服是否来得整齐,然后在桌子旁边坐下。

  “我有一件个人的事要跟你谈谈。请坐,伊万,彼得罗维奇。”

  辛佐夫坐了下来。谢尔皮林自从把出院后的辛佐夫召回集团军并把他安置在作战处工作以来,很久没有这样对待他了。

  “我需要你,”谢尔皮林沉默了片刻,似乎在作最后一次权衡,然后说。

  辛佐夫等着谢尔皮林说下去——需要就需要,但是需要他干什么呢?

  “昨天你在这儿时,我答应满足你的请求,让你回团部。可是等你走了以后,我就想:你反正要离开原来的岗位,是不是可以请你担任另一个工作。我在这里治病期间,我的儿媳妇再嫁了,嫁给了叶弗斯吉格涅耶夫。这下我多了一个亲戚,却丢了一个副官。等我们回到前线,我就放他走。昨天我正好想起了你,记得我们一起突围的时候,你曾经当过我的副官。所以我就想让你重操旧业。不过要取得你的同意。我想明确说明;我不会象某些人那样把副官当勤务兵来使唤,我没这种习惯。现在,如果你有问题,可以提出来。”

  事实上,谢尔皮林并不认为会有什么问题。他觉得辛佐夫将会欣然同意当他的副官。仗打得越久,他就越相信,除了那些他认为没用的蠢物以外,他的部下都是乐意在他手下服役的。这种想法已逐渐变成他的自信,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自负,但是他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辛佐夫压根儿没想到会要他当谢尔皮林的副官。但是,“我需要你”这句话使他感到没有权利拒绝谢尔皮林的这个建议,因为没有谢尔皮林的帮助,他早先恐怕根本就回不了集团军。说“不愿意”是不行的,而其他问题以后还可以考虑。

  “如果对您合适的话,我没问题。”

  “那就谢谢啦。”谢尔皮林认为问题已经到此解决,不过他想起了辛佐夫昨天的请求,为了问心无愧起见,又补充说;“如果你以后感到这个职务不称心,你就告诉我。我不强留你。等我另外找到一个,就放你走。”

  “另外找到一个……如果我给你干得好,你不会另外去找。如果我自己都感到干不好,那又何必去干呢?”辛佐夫暗自思忖。

  “咱们走着瞧吧”,这句话是不能讲的,可是回答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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