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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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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塘的土地没有一寸荒掉。水田灌水、插秧、锄草、收割,旱田打垄、下种、施肥、掰棒,一应亘古不变的土地上的活路,全由女人承担。虽然女人被季节和日子累得头发终日蓬乱着,像苞米穗上的绒绒,脸皮粗得仿佛爆开的大米花,女人不是女人男人不是男人的,可水稻却依然是水稻的样子,苞米也依然是苞米的样子,到了秋天,它们被女人们从田里归弄到家里,留足一年吃的,该缴公粮缴公粮,该卖议价卖议价,都运到外面去了。 
  上塘的公粮,要缴在歇马镇粮库,收粮季节,马车的队伍从粮库的大院内伸出来,北到镇兽医站南到老港,磅秤人站在磅秤前,牛哄哄的:“一百二”“一百九”,大声吆喝,一副大权在握铁面无私的样子,完全不顾缴粮人的感受。你泥里水里忙了一年,你汗珠掉地一跌八瓣儿累了一年,好容易打点粮食,还要缴公;缴公就缴公,顺顺畅畅地缴,还要天不亮就起来,顶着三星往镇上赶;你觉得起了大早,却有的人比你起得还早。所以,常常要等到晚上才能缴上。你好不容易站到晚上,虽是耐心全无,可是毕竟熬到了,还是有些兴奋,可你把粮抬上磅秤那一刻,突然发现磅秤员脸子特别难看,你真是恨不能冲上去捣他一拳。 
  然而,这一拳想过一千次了,年年想月月想天天想,当真排上了,捱到你,你又由不得要点头哈腰的,因为秤高秤低,都他一个人说了算,谁敢保证他就真的铁面,万一那铁面后面,藏着一个菩萨心呢,万一他一哈腰,把一百二十斤说成二百一十斤呢? 
  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就像你即使请村长吃了猪肉也不可能得到什么特殊待遇一样。那铁面家伙,眼睛只盯磅秤,只喊名字,你到跟前,他看都不看你一眼,那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他们的心也是秤砣做的。 
  上塘人交完公粮回来,无不怨气冲冲骂骂咧咧,骂他狗眼看人低,骂他势利眼,专往上看,专给有权有势的人喊高秤。是否那磅秤人势利眼,谁也不知道。反正鞠文采在粮库干过,检查粮食时领导都为亲戚写条子,称秤时怎么可能不写呢。 
  虽都是猜想,但往往骂着骂着就觉得是真的,就好像真的看到那磅秤人把他亲戚家的水稻一百二说成二百一,越骂越来气,到后来,都有可能杀气腾腾、满面凶光,要去捅了磅秤员的样子。 
  实际上,是不可能捅的,要捅在粮库时就捅了,为什么还要等到回家?只是解解气而已。解解自己出力遭罪的气,也替鞠文采解解气——他们想,要不是镇上让鞠文采提前退休,上塘人能沾多少光呵。 
  本来,是因为人家铁面后面藏着私心才要骂,可骂着骂着,自己的私心又在那大大作怪,居然想沾鞠文采的光。细一想,鞠文采在粮库那些年也没沾上什么光,他要是个有私心的人,也不至于提前下来……这么一想,自己认识的人,都沾不上光,况且不认识。所以,骂着骂着,往往就开始骂自己了,骂自己吃一百个豆子不知豆腥味,明明知道人家不会恩惠你,你凭什么跟人家点头哈腰,发贱不是?! 
  把称秤的骂了,把自己也骂了,冷静下来,细细算算账,这水稻和苞米加到一起,统共才卖了六千元,去掉各种费用,水利费,化肥钱,农药钱,土地所得税,农业税,所剩无几,于是,刚刚咽下去的骂声,又从嗓眼冒出来。只是这回骂的,不是称秤的,也不是自己,而是空无一物的上天: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弄出湿漉漉的季节来,对城里人没有丝毫影响,专门折腾这些拉家带口的庄稼人。 
  所以,缴公粮的时候,是上塘人家烟火味十足的时候,那曾经涌起在屯街收获季节的喜悦,一经第一辆送粮车从镇上回来,便揭了锅的蒸汽似的,彻底消散了。消散了,沉闷了,整个屯街都沉闷了,这时候,人们又将陷入另一种等待。 
  那另一种等待,当然是由经验做成的,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秋后,缴了公粮,回来把一肚子火骂出来,一点点平息下来之后,屯街上突然开来一辆大解放。一开始,大家谁也没在意,以为是过路车,或者谁家外面亲戚来串门,确实那车停在了王习堂的家门口,车上下来一个司机,一个王习堂的姐夫。可这王习堂姐夫走进王习堂家院子里不久,大街上就出了声,说是下来收议价粮的。议价,意为可以商议的价,不像公粮粮价由上边派定。屯街一下子就沸腾了,人们纷纷把装进仓里的苞米扒下来,把装进囤子里的稻子扒下来,一袋袋抬到大街。 
  议定的价,不算贵,但对于上塘,已经是好价钱了,比公粮高出两角到三角,当然也是同王习堂的姐夫争的。争时,王习堂那么老实一个人,都要站在上塘立场上帮大伙说话,申玉凤凡事爱张罗,更是和王习堂一样。她帮村里人说话,好像早忘了他们家的电话是他们的姐夫给装的,早忘了他们儿子的工作是他们姐夫给找的。那做姐夫的,也是明白人,知道种粮人的辛苦,并不生谁的气。可知道辛苦归知道辛苦,不生气归不生气,价还是要讲的,他往往要扯破了嗓子,因为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人多势众。 
  所以,上塘沉闷的等待里,贮藏着一番纷争,一番热闹,那纷争,也是热闹的纷争,那热闹,也是纷争的热闹。那纷争和热闹,都是由嗓子做成的,你嗓门儿高,我比你的还高。 
  所以,在沉闷中悄悄等待时,往往要保护好嗓子,不管骂人还是骂天,都不要抻大了嗓门儿。突然有一天一个耳朵尖的,率先听到有大汽车的轰鸣声,屯街上一喊:“买议价粮的来啦——”人们便轰隆隆跑出家门。只要人们跑出家门,嗓音便要派上真正的用场。 
  据说,那王习堂的姐夫属于粮贩子,他们在乡下把大米收了去,回黑龙江城里卖,价格要翻番儿。据说,城里人之所以喜欢这辽南地区的大米,是因为这一带的稻田属盐碱地,与十几里外的海水有关,这盐碱地里的大米,做出来的饭又柔又香,口感极好。所以,自从那一年王习堂的姐夫来过,就年年都来,有时,不只是他来,还有其他粮贩子来。要是一下子来了两三个粮贩子,这价格可就起行事了,你一块五一斤,我就一块五角五一斤,大不了一斤少赚五分钱,也是薄利多销,多来两车皮就有了。不过这竞争,多以王习堂姐夫得手居多,因为上塘的人们总还是不忘他的好处的,是他,第一个来到上塘,让上塘人沉闷的生活有了改善;是他,第一个让上塘人看到,种粮食尽管不赚大钱,小钱还是能够赚一点的。你如果出民工遇到没良心的老板,工钱压得非常低,有时甚至不给,还不如在家脸朝黄土背朝天。 
  所以,当有另外的粮贩子也掺和进来时,上塘人先是围在他们的车旁,跟他们磨叨价格,而到节骨眼上,粮推出来,还是围到王习堂姐夫的车旁,只不过说话的口气里,总要带出一点味道:“俺对你,可是真有感情,他们什么都跟俺谈好了,俺就是不去,可不知你拿不拿俺这豆包当干粮。” 
  听到这样的话,再能杀价的人,也只能心硬口软,你总不能让围过来的人再转回去。 
  所以,王习堂住在黑龙江的姐夫年年都来,所以,上塘的庄户人家,不管秋后算账时,发现各种税费收去之后,剩得多么少,并且剩下的,都是血汗钱,下多么大的决心明年再也不种地了,第二年,还是要种。毕竟,那血汗留在身上,也生不出钱!不如流进地里,种出粮食,到时好卖议价。 
  倒有一对小两口,温德初的二儿子二媳妇,刚结婚,珍惜血汗,也不是说就是珍惜血汗,他们当中,女的,很小就没有父亲,嫁了男人,恋得不得了,坚决不让男人离家,男的,是那种天生宠女人的,不愿女的像老辈女人那样,一年年过着守寡一样的日子,一心守着女人,守,又不能空守,怕人笑话,就在分得的部分田里种上狗宝。因为据男人了解,一斤狗宝三块多钱,比粮食贵两倍,不种粮食,种赚钱的东西,终归是不出民工的一个好借口,结果,挖地三尺,压沙数车,一夏天不停地浇地,到秋天,真的折腾出五千元,可是第二年再种,狗宝就怎么也长不出来了,狗宝在小两口的地上长不出来倒没什么,反正他们已经赚了一年,怎么算也没赔,反正小两口新婚的感情也消耗得差不多,男人出民工,谁也不会恋恋不舍了。关键是害苦了一心就想赚大钱的鞠文通,他借钱种狗宝,一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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