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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奉请”。王卞道:“是年伯了,有何事见教,待我归家换了公服来相见。”差人道:“老爷也是私服,就在私衙一
见。立等有话要讲。”王卞不知情由,一竟进了衙门。
太爷坐在堂上,两个差人扯定禀道:“王生员拿到了,销牌。”王卞方知有何事情,把巾儿除了,笼在袖中,跪在
衙下。大爷道:“有人告你,可知道么?”王卞道:“不知。”太爷把柏翠呈状,着门子与他去看。王卞从头一看,吃
了一惊道:“柏青乃年侄好友,只因这几日,往探亲识,不在家下,不知何故被人杀死。”只见柏翠也来跪下道:“我
想兄弟在你家搅扰,或有言语之间,乘怒把他杀死,情是真的。全不思人命关天,怎生下得这般毒手。”王卞道:“差
矣,我不在家,毕竟你兄弟有甚么原故,方才是何人杀取,终不然无因而杀得的。”柏翠道:“你如今抵赖,你说是何
人杀的?我只要一人抵命。定要寻你。”太爷道:“且休得乱争,待我慢慢问便罢。”着原差追王家十两烧埋,且买了
棺材盛贮,抬上柏家坟上安置,把王生员讨保。柏翠禀道:“太爷,人命重情,怎生讨保!求大爷收监。”太爷道:
“不是,一来待他归去,查访个真实情由。或是何人下手,好分个皂白。二来年近了,一时难以问明。待次年灯后,待
我与你成招便了。”柏翠想道:“明是年家分上,故意做情。待到开正,我往道里告他,求他亲审,不怕他不抵命。”
只得大家出来了。
王卞到家,夫人大众又惊又苦,王化把连日在花园内吃酒吹笛原由细说。王卞一时难理会,请了差人地方,买了一
付沙板棺材,把柏青好好殡殓。王卞痛哭一场,拜奠一番。柏青大小看见,明知非是王卞所杀,叫了吹手,一如大丧,
送出王家门外。因此柏家原要来打碎王家物件,一来王卞母子又好,二来王家人多,也动手不得。又怕太爷作恼,只得
随了棺材,同到坟上安置去了。
且说柏翠又有邻居,唤名吴三,惯在人家播弄是非,一个小人也,便对着柏翠道:“怎不到道里去告他,倒把他在
人前夸口,道你是个鳖监生,有何用,自然歇手了。若把我,弄得他家破人亡,到底要他偿命。你若惧讼,我替你去告。
把我做了证见,只说某日拿了几百两银子去纳监,在王家露白,即起不良之心,登时杀取。那时我上前一口咬定,说事
是实的,就是不致偿命,银子也得他几千,怎生就这般屁烧灰住了。”柏翠听他这番言语,便道:“兄肯出头,借重老
哥,容当重谢。”吴三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不用尊驾出头,小弟明早代兄去一告便了。”
王卞只说太爷做主,且到灯后,不过做些银子把过柏家,将就歇了。那里知道生出这段情由。其日,王卞正去谢太
爷释放之恩,出得门来,报道差到了。便走捉到道里。不由分说,就要夹起来。被吴三伶牙利齿,王卞那里对得他过。
那道尊是个不明白的官府,定要夹起来,可怜那瘦怯书生,怎当得严刑重拷,只得尽了招,定了罪,发下本司监了。王
化得知,飞也似跑回,禀与夫人得知,夫人大哭,晕去几次。家下大小,无不下泪。王化道:“事已至此,”不必哭矣。
快打点酒食,送与相公。“拿了银两,同了几个家人,一齐进去。大家哭起来。王卞道:”拜上奶奶不可为我纪念。是
我命该如此,你众人与我好好伏侍夫人。“王化道:”不须相公分付,待小人在此伏侍。众人且回去了。天色晓了,不
可久留。“禁子打发出门,把门上了锁。
且说白公次日闻知,杀死的倒是柏青,闻王卞几日不在。为何词赋又是王卞名字,心下狐疑。看女儿形容,端然处
子。况说是王卞入罪,又意在淡然。想道:“莫非误了”?也且不提。
再说花仙,得知此事,心里暗想道:“原来吹笛后生,唤做柏青。与王相公什么相干,只不知为何杀死园中。料王
相公又不在家,怎生做出这一件奇事来。”也不在心上。
只见一日,花仙着宜春往伴花楼去取一件衣服,宜春道:“呵呀,我不去。”花仙道:“你为何不去?”宜春口是
快的,又无主意的人。把那前情,犹如鬼使神差的一般直流了出来。花仙听了道:“冤哉,冤哉。可惜王相公无辜受罪。
真是我害了他也。”宜春道:“为何老父说字纸上有王卞名字?”花仙道:“亦是我害他也。”宜春说了一番,竟自去
了。花仙到晚上楼,与小姐将自己唤了柏青,并宜春告诉家主,着王七杀死,置尸梅楼,陷王公子情由一说,小姐埋怨
道:“什么要紧,这样作呆。柏青死也是该的,害了王秀才,妾心何忍,显些儿把我名节沾污了。那王老夫人止得这位
公子,又不曾婚娶,绝了王家后嗣,皆汝一身之罪矣。”花仙道“小姐不须埋怨,自古道,男女虽别,忠义一般。此事
原因我一时作戏而起,岂惜一身,而陷无辜绝嗣乎。”小姐说:“据你之言,为今之计如何?”花仙说:“小姐,事虽
未成,岂可轻说。我自相机而动便了。”
且说过了除夜,便是新正。家家圆节,处处笙歌。恰值本府太爷到白衙贺节。家人报将进来。白公穿了公服,出外
迎接,花仙闻得太爷乃王公子年家,甚是为着公子的,起了一点真心。他便走出厅来,全无忌惮,一膝儿跪在太爷面前
道:“侍女花仙,有事禀上。”他将闻笛掷果之意,宜春之怨,王七之谋,细细的说了一番,道:“原是因妾之戏而引
柏子之狂,罪在于奴。实与王公子无辜。妾之一死允当。若移祸于良善,妾实不忽也。乞老爷将奴抵罪,放了王公子,
则牢无屈陷之囚,实有再生之德。”太爷见说,立将起来,口称:“难得,难得,既如此,我即同你见道尊,你不可改
移方是。”花仙道:“出于本心,怎敢改移。”白公见了,只得无奈,凭他去了。
太爷随即换了素服,进了道中,将前事细陈一遍。道尊叫花仙,一一问明,竟唤柏翠当堂说了一番:“这是你兄弟
自取之祸,与王卞无干。”柏翠道:“老爷,这是王卞买出此妇来,故意遮饰。”道尊道:“胡说,谁肯将刀割自己之
肉。”便道:“花仙,你如今是个正犯了,可画了招,到牢里去坐。”花仙慨然道:“自然之理。何必再言。”该房即
将原卷登时画了供状,即时取出王卞,当堂释放宁家,花仙发入女监坐下。这王卞也不知什么来由;太爷与道尊将花仙
之事,一一说明。喜得王卞连忙叩首,去了枷锁出了衙门。
王化飞也似告知夫人。母子重逢,又苦又喜。一家门感激花仙。身居女流,有些意气。我必然代他奏闻,出他之罪。
只见白公闻得王卞回了,只得上门来请罪。王卞道:“这是晚生命该如此。与老伯何干。”白公见他忠厚,况见他
才貌,便道:“向闻未有尊眷,可曾有了么?”王卞说:“尚未。”白公道:“若不弃嫌,愿将小女赎罪。”王卞喜道
:“只是不敢高攀,告过老母,央媒奉恳便了。”说罢,作别起身。王卞进内,与母亲道其来历,夫人欢喜。“向知小
姐贤慧,不可惜了这般姻缘。”恰好苏李二友来,一来贺节,二来相望。夫人便央他二人为媒。二友欢喜道:“这是因
祸而致福了。”王卞即时回拜白公。次日二友往白处议亲,一说一成,择日下礼,聘定了,尚未成亲。
这花仙在监里,小姐不时送酒食,送盘费,不必言。王公子感他有此侠气,不时着人去望他。这酒肴日日着王化送
去,这花仙倒也自在。
且说其年秋试,王卞入了三场,中了举。同春场又中了进士。观政时,就上一本,为花仙戏言陷大辟,圣上发部知
道,刑部复一本,柏青以深夜无故入人家,应死无疑。然戏言之情,事属暖昧,相应豁免无疑。圣上竟批着本处抚按速
出。花仙得放归家,合门欢喜。王卞选了大理寺评事,归家完婚。与母亲议曰:“花仙女子,为情至此。孩儿不忍忘他。
乞母亲聘为次室,不在他为孩儿这番情义。”夫人大喜,遂央了苏、李二人到白处说。白公有什么推辞,遂一同送礼,
择日双双过门,成其大礼。诸亲六眷,无不称其好。柏翠也来称圆。酒筵之间,与王进士道:“前事在晚生竟已歇了,
有一光棍吴三自己出头,又惹这番得罪。”王卞道:“既有这般恶棍,何不早言,留在世间,害人不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