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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继卫赌下一颗子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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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左直拳,打在对方的颧骨上。
  “哈!”游峡克大叫一声,“我忘了你是左撇子!好啊你没让人失望!”他双脚移动的频率更快了,迎着对方的拳头冲上去,打在梁锷的头盔上铮然有声。“两强相争勇者胜,你忘了吗?状态不行啊!拿出你的荣誉感!”他把梁锷逼到绳边,“给你一个SSF(左右直拳加钩拳),记得阿里和傅利沙的比赛吗?又打中啦!你不仅忘了战例,还忘了要诀,别看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那才是进攻方向的提示……”
  这个有半个多世纪历史的拳击馆里到处尘封灰蒙,破旧残缺,只有大厅中央4。9×6。1米的标准拳击台擦得锃亮。当年铺在上面的毛毡和外罩的帆布早就免了,看得出质地优良的欧洲橡木地板经过精心的维护,表面尽管有些许磨损,但经上光机抛光,焕发出古铜色的光泽。那也是大厅里唯一被照亮的地方,聚光灯的光束映照出滚滚烟尘,随着场上角斗士的跳跃或跌倒而蒸腾飞舞,地板伴着拳手腾挪的舞步砰砰作响,若是他们有人轰然倒地,那种皮肉包裹骨骼敲击的闷响更显铿锵悠长。
  拳击台正对的墙面,一米见方的花岗岩上镌刻着惠特曼《我的船长》的诗句。
  O Captain! My Captain! Our fearful trip is done; 
  The ship has weather'd every rack; the prize we sought is won;
  The port is near; the bells I hear; the people all exulting;
  While follow eyes the steady keel; the vessel grim and daring;
  But O heart! heart! heart!
  O the bleeding drops of red!
  Where on the deck my Captain lies;
  Fallen cold and dead。
  (啊,船长!我的船长!可怕的航程已完成;
  这艘船历尽风险,企求的目标已毕其功。
  港口在望,钟声传响,人们鼓舞欢欣。
  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航船——平稳,勇敢,坚定。
  但是心痛啊!心痛!心痛!
  瞧一滴滴鲜红的血!
  甲板上躺着我的船长,
  他倒伏着,无息而冰冷。)
  诗中Captain(船长)与“陆军上尉”同词。年轻军人们更喜欢理解为“我的上尉”,这像鸦片一样刺激得好斗的小伙子们疯狂。而且许多年来的无数事实表明,这简直是一个符咒或谶语。
  这里正在举行私自组织的因而也是非法的,没有观众、鲜花和掌声的拳击争霸赛。这一赛事有固定的日期:每年国庆节前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固定的组织形式:近些年是采用网上报名;固定的奖赏:一笔不菲的美金,这几年来都是由一个秘密的老总提供的。同样,角逐者也是固定的:主要来自附近两所军事院校,江山军医大学和军事科技工程学院。
  这两所学校均有着惊人的辉煌历史,这更让他们互不服气。比如军医大吧,它可以追溯出江西瑞金红军医院的医生、看护和X光技师,又有一一五师平型关大捷中缴获的日制手术器械,更有辽沈战场卫立煌、杜聿明的部下拱手相送的技术骨干、设备和药品。1949年,干脆把中正医学院和中央医院成建制地收拢过来,就像在牌桌上梭哈之后划拉了全部的筹码一样。
  上个世纪50年代发生了一些微小变化,医大来了一帮德国军医专家,科工院来了一帮苏联军工专家。开始时两拨人互不来往,后来不知何方是始作俑者,找出这个美国人留下的拳击场,开始举办了地下的拳赛活动。那时拳击的激烈程度,足以发泄“解放者”与“被解放者”之间的微妙情绪。越到后来,就越有两校的军官、学员或半大孩子们应运而出,并逐步成为这座拳台的主角了。
  面对游峡克的又一次进攻,梁锷突然灵巧一闪,紧接着用右直拳击打对方的面部,左摆拳猛擂他的下颌,游峡克踉跄着几乎跌倒。
  “美人照剑,达利乌斯对付马斯克的伎俩。”傅潮声脱口而出。
  他正站在大厅看台正中二楼的位置,一扇宽大玻璃的后面。他仍穿着那套浅蓝色运动服,那是他留学美国在华盛顿波托马克河参加“二战”纪念日当地驻军赛艇比赛的奖品。看得出,他的胸前和两臂肌肉鼓鼓的,仍旧那么结实。
  他站的地方是比赛场的贵宾厅,这里与楼下迥然不同,收拾得一尘不染,浓浓的咖啡香味在小厅里弥漫,紫檀地板正中,铺着暗绿底色白花纹的波斯长毛手工地毯。旧式留声机、赌拳的打票机、银质咖啡壶和硕大的军用望远镜,闪烁着旧日辉煌时的光泽。宽大的老款漆面本色牛皮沙发上的靠背处已磨成浅褐色,上面垫着洁白的钩织铺垫,烛台、挂饰和酒柜中的酒具都不在了,但仍能体味出往日主人的奢华和考究。
  傅潮声全神贯注地看着梁锷和游峡克的搏斗,时而胳膊或腿还搐动一下,似在重温他当年多次夺下这个比赛冠军的旧梦。那时,可是除了伤痛和荣誉之外,什么奖金奖品也没有的。
  昔日那清贫的结局,此刻反倒让傅潮声更加神往留恋,也更加兴奋激越。傅潮声一直认为,现代比赛项目中,没有哪个能够比拳击更能反映人与战争的原始关系了。拳击源于战斗,最早也是用于战斗,甚至可以说它从某种意义上,是在重演战斗和纪念战斗。拳击古老,公元前688年就被正式列入23届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拳击残酷,哪个赛场也没有拳台上死伤得多,或许斗兽也很危险,但那早已不是比赛项目,而且所演绎的仅仅是人类最早期的对抗自然的关系。
  他自幼青睐拳击,时常回想起上大学时在这里与科工院一位军体教官的鏖战。当时正是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时期,拳赛多少粘上了派别争斗的标笺,注入道德上的凶残。那位河南籍教官是祖传的形意拳高手,西洋拳中到处夹杂着形意的四拳八式十大形(龙、虎、鸡、鹰、蛇、马、猫、猴、鹞、燕拳法),令人防不胜防。傅潮声后来遵奉的诸如“遇敌有主、临危不惧”,“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等要诀,都是那前后在挨打中学来的。
  在美国的时候,他经常驱车前往五角大楼东侧高速公路桥下的美国国防部军人体育俱乐部进行拳击训练。美军酷爱体育,并且将体育职业化,在俱乐部中既可以看到行动困难的老将军,也能遇到在世界大赛中拿过锦标的高手。拳击训练由摄像分解动作,由仪器显示速度力量,由电脑设计最佳技术和风格,使他对拳击及训练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可是这一切来得太晚了。他那时已到了业余爱好者拳击生涯的尾声,当他在38岁时一次训练中被打得视网膜出血后,好友莫行健劝他出于对工作和事业的考虑,坚决放弃了这一嗜好。
  然而,打拳尚可放弃,但他绝不允许这种兼收并蓄和技术进步带来的历史机遇,丧失在理想追索的过程之中。
  此时,他不能到下面更近的地方去观看,甚至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也来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大学校长,必须为体育运动的安全和方式负责,他不能参与或鼓励这样的活动,这就使他的兴奋戴上了锁链。
  所谓观赏比赛,恐怕没有人能够做到纯粹的“观赏”,而不把自身的意愿抵押给任何一方,下赌自己的心境正是竞技项目的诱人之处。
  傅潮声看着台上两个爱徒的打斗,内心深处情不自禁地站到梁锷一边。这不仅是因为梁锷的拳术多是从他这里学得的,也不仅是因为梁锷的左侧攻击方式与他有很多相似,而更多的是因为从赛场的情形看,梁锷占了下风。他欣赏所向披靡,但更欣赏反败为胜。于是他的意念像影子一样站到梁锷身边,梁锷出拳他送出力气,梁锷挨打他痛在心头,而梁锷错过机会他惋惜溢于言表。
  有那么一时间,傅潮声也恍然坠入比赛当中,谁是对手?是趾高气扬的高鼻子帕特逊?还是处处掣肘的叫机制体制之类的东西?或许是如同空气一样四处弥漫、打不痛摸不着驱不散,带着不可抗拒的惯性的思维和观念?
  傅潮声因对手的模糊变幻,而紧张出了一身汗。
  一支80年不败的军队!
  傅潮声想起那个向帕特逊提问的不知名的年轻人,而他的年龄还不超过这个不败纪录的1/3。沿着他的那个句式,还可以衍生出这样一组军事医学现状:
  一所70年(从1931年红军军医学校创立算起)蒸蒸日上的军医学府!
  一群50年没打过大仗的军医!
  一条从未有人质疑过的军事医学基本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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