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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诺娜也姓瓦西里耶娃。这种姓在俄罗斯很常见。我和第一任丈夫就同姓。大概,诺娜以为这是给她的礼物。你认为,她喝多了,心脏受不了?”
巴特雷克冷笑一声:
“我敢打赌,瓶里的氰化物足以把你过去和将来的所有婆婆都放倒。”
我的脸吓得霎时白了:
“什么氰化物?怎么她被毒死了?”
“好像是。”
“天哪,你怎么这么快就下了结论?”
“我没下任何结论,”巴特雷克皱着眉头说,“只是根据我的推断。首先,她的脸色是典型的氰化物中毒表现,再就是气味,你是否觉得有股苦杏仁味?”
“意大利苦杏酒总是散发着一股杏仁味呀。”
巴特雷克点头说:
“正因为如此,它通常被用于此目的。那些人头脑太简单——把毒药藏到杏仁点心里,或者是塞到意大利苦杏酒里面,想掩盖毒药的气味。应当承认,这种诡计经常得逞。你婆婆几乎毫不怀疑地喝了整整一大杯。我还是首次看到,烈性甜酒一大杯一大杯喝的。她准是一口气就干了。毒药瞬间会封喉,通常一杯还没喝完人就不行了。”
“别再卖弄你的法医学了。”卓尔施插嘴道,“开始检查尸体吧,我和达莎谈谈。”
我们下楼来到客厅。
“你明白吗,我要和你正式谈谈?”卓尔施问,一边掏出一沓各式各样的表格。“你前任婆婆有仇人吗?”
“很多,一大堆人仇恨她。这毫不奇怪,她对谁都没一句好话。总是像在播送教学节目般地教训所有的人。既贪财又令人厌恶,还厚颜无耻——谁也不喜欢她。家人亲戚都是靠那点血缘关系才忍着。”
“但那些熟人都在俄罗斯呀?”
“是啊,在法国她只和我们打交道。”
“那你们当中谁希望她死呢?”
“前些年应该说是我。整整五年睡觉前我都在想像那些血腥的一幕:诺娜被车轧死,在树上吊死,被人用匕首杀死……后来我和柯思嘉离了婚,她对我来说就无所谓了,她什么也不是,根本无关紧要。我甚至清楚,在我这些活着的婆婆当中,她还不是最可怕的。那个玛丽娅,虚情假意得多叫人厌恶!娜塔莎只是在巴黎才认识诺娜的,奥克萨娜只是昨天才首次见到她。不,这里没有谁想害死她。她令我们不堪忍受,好不容易挨过了一个星期,但想把她给毒死——这太过分了!”
卓尔施皱起眉头:
“你明白吗,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没害死她。”
“这就是说,他们实际上想毒死你,我亲爱的!”
“你在开玩笑!”
“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按你所说,诺娜没有熟人在巴黎。那谁能给她寄来一瓶酒?不,我的小猫咪,那瓶烈性甜酒是为你准备的!诺娜是突然来做客吗?”
“是啊,她从来不打招呼就来。”
“你看,谁也不知道她在这儿。不,这礼物是给你的,却被诺娜阴差阳错地给享用了。现在你好好想想,是谁爱你爱得这么深?”
我紧闭着嘴唇,那会是谁呢?娜塔莎、奥克萨娜、阿卡奇、奥丽娅、玛莎、金尼斯——怀疑家里的人是可笑的。季马?但他刚好知道我现在不喝意大利苦杏酒,不尝烈性甜酒。索菲娅、路易、逸夫,也许是送牛奶的或是送面包的?不,很可能是那个杀猪佬,我不久前因一笔账把他骂了一顿。还有可能是我在人类科技馆教的几个学生,但她们不知道我住哪儿。再就是省里的两个熟人、阿卡奇的几个同事……我会得罪谁呢?老实说,我给卓尔施添了不少麻烦。也许,是局长想干掉我,现在自己又来调查这起未遂案?
前厅里一阵喧哗,紧接着吵吵嚷嚷的孩子们冲进客厅。
“什么,”他们像爆豆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来,“这是真的吗?”“巴特雷克叔叔跟我们说了!她被毒死了?现在她的尸体搁到哪儿?我们把她葬在什么地方呢?”
“对,真的呢。”走进来的娜塔莎说,“她的葬礼怎么办?”
卓尔施叹了一口气:
“应该通知领事馆,然后,如果你们不想送棺材去莫斯科的话,那就给她的亲人打个电话。”
娜塔莎对我说:
“叫柯思嘉来。”
岁月惊异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容颜,但是它无法改变他的声音。
“喂,”话筒里传出的声音不由得使我浑身一抖。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稍带鼻音的声音了。
“柯思嘉?我是达莎·瓦西里耶娃,你的前妻。”
“那又怎样?想干什么?”
“柯思嘉,你知道吗,诺娜现在在哪儿?”
“你总是提些愚蠢的问题。她去巴黎找你去了。劳驾你,挽留亲爱的妈妈在你那多住几天。我好和列丽卡休息休息。你倒好了,把她推给我,自己偷着乐,让我受一辈子折磨!”
柯思嘉就是这个样子!竟然能指责前妻离婚时没有把婆婆随身带走!
“我也要劳你费神。前来把诺娜的尸体拿走吧。今天她死了!”
“什么?!”
“我不知道,希望你冷静点。她被人毒死了。”
话筒里一阵死般的沉寂。之后传来穿越了无数个国家和城市的列丽卡的叫喊声:
“达莎,这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
话筒被柯思嘉抢了过去:
“怎么来呀,签证没办,买机票的钱也没有,我们又不像你是个百万富翁,我们只是贫穷的艺术家!”
多熟悉的话语啊,柯思嘉什么时候都缺钱。
“领事馆给我们发来了电报,这种情况不需要签证。钱么……那就先向谁借点,我来支付所有的费用。”
第二十五章
列丽卡乘坐法航于星期五抵达。我到机场迎接了她。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漂亮:苗条的身材、棕红色的头发、一身大概很贵的雅致旅游服。妆化得很淡,拎着个和鞋子一样颜色的精致皮包。光滑白皙的脖子上戴着条细细的金项链,手上戴着订婚戒指和一只紫水晶手镯。这就是她全部的首饰。看起来毫不累赘,简单而……又不失华贵。
在列丽卡身后跟着个胖胖的六十来岁的秃头男人,他吃力地走着。也就是说,柯思嘉不能来,因为他总是躲在妻子的身后。
列丽卡跑过来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好,你看起来真漂亮。那我们走吧。时间很紧,院里只给了三天假。钱是不给的,班是要上的,这帮混蛋。我希望所有证件都已经准备齐全,我还想在巴黎逛逛,买点东西呢!你去取行李。”她命令那个秃头。他就听话地跑到行李输送带那儿去了。
我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和谁一道来的?这人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列丽卡用她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我:
“唉,真有你的!你和他在被窝里见过!这可是你的前夫,我现在的老公柯思嘉!”
我的下颌骨像打字机的滑架扯向一边。这个秃顶、又老又胖的笨家伙就是柯思嘉!怎么会这样,我们可是同年的。他那头浓密的鬈发哪儿去了呢?
列丽卡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叹了一口气说:
“当然,他有些变了。但你知道吗,现在俄罗斯的生活有多糟糕!什么都贵,食品几乎买不起。所以不得不靠土豆和通心粉度日。诺娜还找茬胡闹:鸡蛋没买,苹果没有。天哪,我多讨厌她啊!喔哟!”
列丽卡打住话头,终于想起了这次来巴黎的原因。柯思嘉满头大汗地拖着一只大箱子走过来,于是我们向轿车走去。
“这车可有点普通,我还以为你开的是劳斯莱斯呢,”前夫坐进标致轿车,一边挖苦道。
“法国人不好出风头。喜欢穿得简简单单,车够用就行。不喜欢摆阔。”我反驳道。
除了奥丽娅,家里的人都在。玛莎吃惊地瞪大眼睛,小声说:
“妈妈,你嫁过这个猪猡?你离开他是对的。你想啊,如果他现在和我们生活在一起。阿卡奇怎么会喜欢他的爸爸呢?”
阿卡奇根本不喜欢柯思嘉。父亲先是想拥抱儿子,但这个不孝之子溜出了他的怀抱,后来只能握握手算了。但柯思嘉不肯就此罢休:
“妈妈要我转达对你的问候。”
阿卡奇眉毛一挑:
“我有点搞不明白,康斯坦丁·米哈伊洛维奇,你指的是哪个妈?我妈可是一直在我的身边。”说着他搂住我的肩膀。柯思嘉只得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