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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5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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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丽莎也得到了提升,从见习人员转为正式的工作人员;升了一个台阶。二月份,她受命审查手稿。那时,拉丽莎拿到的第一部稿子就是塔尔塔索夫的中篇小说。她就这么给撞上了。她就是拿着它,拿着中篇小说(怀抱着公文夹)蹦跳着,冲进二月的那场小风雪——冲向那个可爱的人,他正在围着高高的院墙栅栏原地踏步,在那里时而躲避着飞雪,时而躲避着人们的眼睛。(行还是不行?……塔尔塔索夫抽着烟,跺着脚,等待它的结果。) 
  “行了!行了!”她一看见他,就嚷道。 
  她坐在办公桌前哭了开来,哭得声音很低,略带愧疚感,揉搓着手帕。 
  特罗巴金走了,斯特洛科夫和济明娜走了。最后,在这个狭长的肠形房间里所有人都走了,所有人,除了那个不断咳嗽的阿尔申伊奇,他正瞧着哭泣的拉丽莎,认为在那样的错误中,他正好可以教她点什么。(他眼看着也快要领退休金了。)她在哭,他在咳嗽。 
  老阿尔申伊奇压根儿就没想到,拉丽莎在稿子中发现错误的能力一点都不比他差,甚至还强一些,敏锐一些。她能够在一分钟内从稿子中发现错误,倘若…… 
  “工作并不复杂,这是一个只需要敏锐的工作。可是,您需要证明自己——您的青春,我亲爱的。有什么可哭呢!”年迈的看家狗劝说道。 
  “我……我……” 
  “安静,安静。失误没什么大不了的,失误只是上了一课而已”。 
  “他是个作家,而我……” 
  拉丽莎把手帕揉成一团,时不时地擦着抽泣的鼻子。 
  “塔尔塔索夫很狡猾,和所有的作家一样……他们的命运就是这样,那是他们的十字架,拉丽莎,可以这么说。他们在每一页上都塞进了自由主义的棍棒。您瞧,瞧这儿……” 
  老工作人员丝毫不偷懒,重新翻开文学杂志,那上面有她太过熟悉的塔尔塔索夫的中篇小说,上面的每一页都过迟地打着标记,有时是问号(不好),有时是惊叹号(完全不好)。 
  官方警告……警告……当拉丽莎尝试着向塔尔塔索夫叙述发生的丑闻时,她又一次被眼泪蒙住了眼睛,萌生了某种新的情感(它来自何方?)——女性温柔的情感。甜蜜的情感!……没有感伤,没有冲动。不过是像所有时代发生的无可避免的生活事件……“女人的牺牲”这几个单词本身听起来有点儿矫揉造作,拉丽莎从来不用这几个单词。可是,塔尔塔索夫非常理解,却不能说他赞赏它。要知道,他自己秘密地掌握着自己的王牌。好样的。不是摆骠骑兵的派头。据说,当有人问他,怎样才能迅速通过审查,怎样才能成功?……他就会捻着胡子讥笑。但这跟牺牲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稍稍(半秒钟)思索一下,难道在审查恐慌中就不能创作小说了?关于爱情的……请求她描述一下阿尔申伊奇(这是背景,背景),他的爱情话语,他是个什么人,智慧老人以什么为生——突然来了灵感! 
  她什么都无法记起来给他当背景,难道是阿尔申伊奇常挂在嘴上的“第二条假肢总是更漂亮一些”的话,——可那是什么意思? 
  那时,老审查员的教训本身就不过是令人乏味的东西。她的手帕湿漉漉的,很小,像一块小抹布,鼻子肿起,但阿尔申伊奇还在唠叨: 
  “……作者都很狡猾,突然皱起眉头,对您说,——哎,我很严肃地写这部稿子。哎,我会去除多余的东西!那些修饰语啊什么的,让我叫苦连天!……您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拉丽莎哽咽着说。 
  “那样的唯美主义者,那样的为简练而奋斗的斗士!结果怎样呢?拉丽莎,结果是,语言自己在筛选,语言自己挤到一起,语言自己闭合起来。主人公突然获得了完全不同的、致命的性格……” 
  有许多、无限多的东西会掉落在两个单词之间的缝隙里(老阿尔申伊奇向她解释)。有经验的、狡猾的作者会把多余的东西扔在那里。某部著作的本质——就是在语言中间这种无底的缝隙。世界、整个世界会掉进那里,还有时代、文明!……什么都没有了。一点痕迹都不留。这是一个狭窄的地方,这是在两个邻近的单词之间的天才而诡谲的接口!……在这些接口中,在这些缝隙中,诞生了写作的动力学,诞生了文学,而与文学相连(或在文学之中)诞生了精神的高度和思想的标准。 
  ……塔尔塔索夫毫无收获地从梁丽雅那里回来了,努力掩饰着沮丧的心情。可怜的男人!现在,他正和拉丽莎·伊戈列夫娜聊天。无所事事…… 
  拉丽莎可怜他,不难了解到他在那里说的废话。他和梁丽雅的谈话(后来和加丽雅)多么无聊。没有钱……死乞白赖,喋喋不休,嘴角流着口水。 
  “女儿怎么样,拉丽莎?”他又问一遍。 
  还能够像平常一样交谈。 
  “跟所有人一样……她在梁赞。做医生。报酬很少,也不按时支付。但她也不抱怨……” 
  “你贴补她吗?” 
  “贴补。”拉丽莎停顿一下,也感兴趣地问道,“那你的儿子怎么样?他可是个电脑专家呀。” 
  塔尔塔索夫摆了摆手: 
  “只是说说而已,电脑专家是个时髦、挣钱的事儿。他却什么都不是,给熟人打打工罢了……哈——哈!他的朋友在克格勃工作。现在是老板!就这么回事儿!……儿子在他们那该死的地下室里已经工作了一星期,修理了一台又一台电脑——至于有没有报酬,还不知道。”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只要有人一诉苦)就成了一个乐观主义者: 
  “他们这一代不会再灰心丧气。他们从年轻时起就挤过了狭窄的地方—— 
  一、二、三!习惯了!” 
  “狭窄的地方?” 
  “对呀,我这么称呼我们这个全球性的变化。” 
  从其他房间传来叫声、喧哗。透过墙壁,传来一个醉醺醺的男声在唱: 
  “我的快乐住……住……住在……” 
  欢呼的声音更加有力。然后,是乌拉……拉……拉!高脚杯碎裂的声音。(怎么回事?)快乐、年轻的本能的笑声。挤过去!整个儿!……那里就是真实的生活,在墙壁背后。 
  “我的快乐住……住……住……住在高高的阁楼……楼……楼上……” 
 “楼……楼上,”塔尔塔索夫摹仿道。 
  “在第五层楼上,又是在阿拉那里,”拉丽莎·伊戈列夫娜仔细听了一下,说道。 
  她渴望温存,她渴望年老的塔尔塔索夫伸出手来,爱抚她的脸颊,哪怕一会儿也成,就像曾经有过的那样!……他在看……他猜出她的感受了?可能有一点。男人一点记性都没有。(为什么他有那往事?梁丽雅,加丽雅,阿拉——她们有多少啊!) 
  塔尔塔索夫还是感到了点什么: 
  “而你爱过我。疯狂地爱过,是吗?”问过以后,便笑了起来。 
  她点点头,轻声说道: 
  “你也爱过我呀。” 
  于是,他(她提醒了他)变得忧郁起来,开始谈论自己: 
  “脑袋空空如也,口袋空空如也。我一行字都写不出来。还是个勤劳的人!……要不是在电视上转播,我或许也会唱歌,在地下通道里,面前放个帽子。” 
  拉丽莎·伊戈列夫娜激动起来: 
  “喂,喂,谢廖莎。打住!……那你为什么不再写作?” 
  “没有了思想,没有了场景。能写的,已经写了。我还可以写什么?” 
  “人们逐渐在衰老,就会写点什么。” 
  “人们正在唱歌呢!” 
  塔尔塔索夫把脑袋歪向墙的一侧,在那堵墙的背后清楚地传来快乐的歌声。 
  “我们……我们……在自己的时代快……乐……乐…… 
  墙背后的声音非常大。 
  煮茶的时间很长,拉丽莎·伊戈列夫娜又给谢尔盖·伊里奇倒了一杯波尔若米矿泉水。喝吧,亲爱的。怎么了?啊?两个人突然向墙壁转过身,眼睛盯着画布……寻觅明显的的圆点(和过去的岁月)。 
  当他们被往事拉拽进去的一刹那,她紧紧地抓住塔尔塔索夫的手。至于他(男性的渴求,抓住一切的欲望)并没有放下手中盛着矿泉水的杯子。他想把它喝完。(还有这个!)迎着呼啸的风儿,从这个狭窄的地方出去(飞出去)时,塔尔塔索夫还在匆匆地将杯子举到嘴边……痉挛着,她没有制止。他们的手变得很烫……叫着他,努力让他别停下。手已经伸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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