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芙蓉-2004年第5期-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了我妈的话,朱老师有些不高兴。随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朱老师一口就把剩下的半只烟抽到了肺腑之中,他张开大嘴,吐出一团蘑菇云,对我妈说,我这可不是一般的手艺。 
  我妈说,朱老师,我懂,我懂。 
  朱老师不屑地侧侧脑袋,言外之意是:你懂,你懂个鸟。 
  但他随即就感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 
  他笑了笑,问我妈,怎么没把他的画带来给我看呢? 
  这一次,我妈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这个孩子没受过专业训练,得跟您从头学。 
  从头学也得有个头不是吗,朱老师一边说着一边走回到他刚才坐着的那几袋板结的水泥上,揉了揉额头。这样吧,他说,你让他在家随便画点什么,明天或者后天晚上再过来。 
  我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青年画家又补充道,白天不要来,工作的时候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5 
   
  “家庭是一切私有制的根源。”政治老师说。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一场雨正从他的脑海里下出来。不过怪了,那些汗珠就是他妈的不往下掉,也不干涸。它们一成不变地挂在那里,就像是一些人为的装饰品,一些珠宝之类的什物。 
  在第二次去老朱的画室之前,我的额头上就曾经出现过一些类似的汗珠。我那天紧张极了,将我妈买来的一张整开的画纸铺到地上,画笔在手里拿了一两个小时了,纸上仍然一片空白。自打从老朱的画室回来以后,我就对他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同时又是不可遏止的仰慕之情。我隐隐感到他将会是发生在我生命中的一件大事情。我极想得到他的青睐。要想达到这一目的,最直接的方法莫过于投其所好,弄一张像他的画一样黑,甚至比他的画更黑的画拿给他看,让他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他的追随者。这做起来并不难。令我迟迟无法下笔的原因是,终日抽不带滤嘴的黑色香烟,而且可以把门牙熏得那么透彻的青年画家,注定是有思想的人,一个拾他牙慧的青少年能够引起他的重视吗?当然,如果我决定反其道而行,又会产生另外一种不安。最后我不得不用猜硬币的方法来解决,继之风卷残云般炮制了一幅光怪陆离的东西,取名叫《我的更年期》。 
  晚上我和我妈又找那个青年画家去了,这次画室里亮着灯,姓朱的青年画家正坐在水泥上与一个矮胖的少女谈话。他们的面前放了一堆铅笔画。青年画家不断翻动那些画,对着上面指指点点,矮胖少女竖着自己肥嫩的左耳,脑袋像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点呀点呀。见我和我妈进去,他就对那个少女说,你先等一下。 
  我在他面前将那张整开的画纸打开,铺到地上。我注意到青年画家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一下。他弯腰就近看了看,又后退几步眯起眼睛瞧瞧,然后转过脸来以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阿姨,你这个孩子是个天才。 
  我妈对此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羞涩地说,朱老师,您说笑了。 
  朱老师连连说了三个不。他说,不,不,不,阿姨,我说的是真的,相信我的眼光。他又转身搂住我的肩膀,两颗令我神往的黑门牙以几近于零的距离暴露在我的侧面。他说,小兄弟,你会成为中国的梵·高的。看到我迷惑不解的样子,他便扯着我的袖子在某袋板结的水泥上坐下来,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用崇敬的语气向我讲述了梵·高的生平。 
  倾听的过程中,我有一种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缺乏梵·高的疯狂和勇气。只要有必要,就算把两只耳朵割下来,我也在所不惜。我早就看这两个东西不顺眼了。 
  从此,我日以继夜地练习绘画技巧。 
  我几乎每一天的进步都让老朱瞠目。 
  每天晚上的20点至20点30分之间,他总会找个理由狠狠地夸奖我一通。就像个闹钟一样。 
  成为入室弟子两星期后,朱老师破例允许我可以在白天去找他,甚至允许我与他一起“工作”。休息的时候,朱老师常常递给我一支烟,说些与日常会话迥然不同的句子或者段落给我听。 
  例1:任何人不能代替我思考,就像任何人不能替我戴帽子。 
  例2:任何聆听小孩的哭声并知道其意的人都明白,哭声中潜藏着精神力量,一种与人们通常想像的事物决然不同的可怕力量。深深的愤怒、痛苦和毁灭的欲望。 
  这些话题听起来给人一种神圣、高尚的感觉,虽然我无法领会,却始终用专注的目光盯着老朱不停翕动的厚嘴唇聆听。这让朱老师更觉得我是个了不起的人了。他开始频繁地出入我家,开始与我母亲讨论我成名之后的有关事宜。 
  每当谈起这种话题,我母亲总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老朱有时候也会谈起自己。有一天晚上,他在我家一边喝着我妈用大米和绿豆精心熬制的稀饭一边说,阿姨,别看我现在一无所有,住在没人要的工厂仓库里,骑着破自行车来看望您。这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我再来的时候,冷不丁就变成四个轮子了,我会用四个轮子的车载着你,到我在世界各地购置的别墅轮番小住。 
  一起“工作”的过程中,他也时常提起类似的构想。每当完成一幅巨大而乌黑的作品,老朱往往情不自禁地告诉我,呶,又是一个轮胎;或者,呶,多漂亮的一扇门呀。 
  我觉得老朱更像个思想家。除了能够由自己的黑画联想到汽车轮胎和专门装在别墅上的门,老朱还可以从人们司空见惯的事物中发掘出不同寻常的涵义。 
  他精通比喻。 
  我记得,也是某一天的晚上,他照旧坐在我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爸爸时爸爸坐过的那个破沙发上,神态自若地喝着我妈用大米和绿豆精心熬制的稀饭。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对正在他对面喝着同样的稀饭的我妈说,阿姨,你知道吗,我现在就仿佛正在升空的烟火,我正处在上升期。上升期。老朱将手臂垂直着抬起来,以此来强调上升的样子。这时候人们只注意到那些在低处绽放的烟花,而我只是升啊升啊,因为我对自己体内蕴含的无穷能量信心百倍,等升到真正需要的高度,我才会将自己在世人面前释放出来。巨大。璀璨。到时候,全社会的人都会为我欢呼的。 
   
  可惜我没有看到老朱在高空释放自己的样子,大约半年之后,老朱失踪了。那时候,在老朱的鼓舞下,我正惟妙惟肖地接近着梵·高。 
  他的失踪,对我不啻是当头一棒。 
  老朱失踪后,我依然在那间仓库滞留了一阵子,每天去那里“工作”。由于失去了老朱的赞扬声,我对手头的“工作”开始感到迷惘。 
  矮胖少女的父母去那里找过好几次老朱,有时候是父亲,有时候是母亲,有时候是父母一起。老朱失踪之前,悄悄在此少女的肚子里播下了一粒种子。这粒孽种几乎使这个三口之家解体,每次见面,他们脸上都带着标准的丧家犬的表情。 
  他们总问我老朱什么时候回去。 
  我一次次地告诉他们老朱失踪了。失踪了。 
  但他们对我一点都不信任,一次次地问呀问,口气恶狠狠的,就仿佛是我唆使老朱使他们的女儿怀孕的。 
  我记得,有一次他们一家三口同时来了。那天晚上,天空飘着鹅毛大雪,矮胖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新买的企鹅牌鹅绒服,一路践踏着那些好端端的雪。透过仓库大门的缝隙,我一度以为那是一个从远方滚来的雪球。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老朱突发奇想让那个天体般的矮胖少女怀孕的呢? 
  到了我也慢慢学会不断使女性怀孕的年纪,我依然觉得当年老朱的想法很神秘。我特别想找个机会跟他聊一聊,揭开心中这个巨大的谜团。 
  可直到如今,我再也没见到雄心勃勃的老朱。他像自己想像的那样升啊升啊,最终从人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6 
   
  那年第三场雪的前一天,我把老朱遗留下来的东西清点一遍,将较有价值的、可以称作财产的部分装入一只布口袋,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出了门之后,我猛地掉过头,将那扇行将就木的仓库大门踹塌,狠狠地在上面踩了约一分钟。我当时的感受跟一个下岗工人差不多。老朱将我从梵·高的岗位上撤下来了。他玩忽了我。 
  回家的路上,我看到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两伙人在打群架。当时的天空傲慢而晦涩,预示着一场暴雪的来临。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