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当代-2004年第1期-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笑笑,没说话。 
  她看见的只是我的皮毛,想看透我骨子里的东西不是一天半晌的事呢。 
  顺子是个好孩子,听话,仁义,是朴寡妇的贴心小棉袄。 
  许是过早地经受了亲人的生离死别,顺子不大爱说话,人小鬼大,脑子里装事,眼睛里有活儿。她爸爸死后,顺子出去玩的时间少了,多的时候在家写作业,帮她妈做饭收拾屋子,熬粥、洗碗,苦人家的孩子懂事早,九岁的小姑娘俨然一个小大人。 
  那孩子没事的时候,喜欢往我屋里钻。小学课本上一首《我爱北京天安门》让我们爷儿俩有了交情。我为顺子讲起天安门、故宫,讲北海、颐和园,讲天坛、地坛,讲我记忆中皇城根儿的点点滴滴。 
  顺子像听天书,末了问我叔你咋对北京那么熟啊?我说叔是在那儿长大的。顺子说叔你的家那么好,画的一样你干吗来这儿啊?我说那儿好那儿没有顺子啊。顺子听了咯咯笑个不停,说叔你是个男七仙女呢,女七仙女不愿意住在天上,男七仙女不愿意住在画里。 
  到底是个孩子,七仙女还分男女,幸亏她没问我女董永是谁。 
  要是没有那场运动,顺子也许不会死,顺子死不了,我和朴寡妇也过不到今天。 
  那年棒子抽穗的时候,运动来了。这地界偏远,啥事都比外面慢半拍,听说北京早就闹得人仰马翻了,满世界都是戴着红箍穿着褪色绿军装的红卫兵,这里才听见点风声。 
  先是有一些带着各种口音的红卫兵串联到了屯里,后来屯里就住进了工作队。白天开斗争会,晚上忆苦思甜,连吃饭前一家大小都要必恭必敬地站立,喊完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才能坐在饭桌前,就像天主教徒的饭前祷告。 
  我自然被归堆儿到屯里四类分子的组里,工作队特意到劳改队调查了我,批斗会上我被揭了秃疮,一个年轻的女工作队员抑扬顿挫地历数了我的罪行,我再一次经受了在众人面前露腚的耻辱,臊得头扎进了裤裆。 
  比我倒霉的也有,屯里有一个相面先生,精明一世,糊涂一时。批斗会场上,人家慷慨激昂,他老先生不知道怎么走神端详起林彪的画相来,尖嘴猴腮,一脸奸臣相,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人家喊打倒刘少奇,他喊打倒林副主席,别人都不喊了,他还在振臂高呼,满场面面相觑,马上就被工作队从台下揪到了台上,成了我们队伍中的一员。 
  在游街的地富反坏右的行列里,相面先生排我前面,我排在最后,他胸前挂的是现行反革命,我胸前挂的牌子是惯偷。 
  相面先生一辈子被屯里人敬重,临老落这么个结局,游街回来,给家人留话说,他相人从没看走眼过,这世道不让人说真话了,往后活着也是遭罪,相了一辈子面,断了一辈子别人的未来,临老留个话柄落人耻笑,坏了他一世的英名。士可杀不可辱,夜里趁家人睡熟了,他就跳了河。 
  相面先生死了,我心里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我从劳改队里出来,之所以不回北京,就是不想活在熟人堆里,没成想落脚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依然逃不脱被拆穿的命运。 
  再次游完街,回到老光棍留给我的茅草屋里,我万念俱灰,我知道我无论在哪儿都注定活在人们的唾弃中,从我14岁开始,从我的手伸向不属于我的一切开始。 
  好在我今天的结局,我的亲人没有看见,我往房梁上系绳套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留恋。 
  我被救下来了。 
  我的救命恩人是顺子。 
  那天顺子不舒服没去上学,听见我这院有动静,以为我和往常一样回来了,来这院找我讲故事。她进屋的时候,我刚好把脚底的凳子蹬倒,我听见了那声惊叫,吓破了胆的惊叫,而我已经来不及收脚。 
  街上的人们听见这岔了声的惊叫冲进来救了我,顺子则躺在朴寡妇的怀里吓得闭过气去。 
  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被救下的时候没了知觉,人们把我抬到屯里赤脚医生那里,我才呼出一口气。 
  我被工作队看了两天,写了不再自绝于人民的保证书才被放回来。 
  放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听见朴寡妇在那院喊着: 
  顺子——妈的乖宝哎,回来吧,妈在家等你呢—— 
  我心里一惊,三步两步地冲进朴寡妇的院里。 
  朴寡妇见了我疯了似的抽打着我:冤家!没良心的!害人精!你怎么还有脸见我们娘儿俩?! 
  我将朴寡妇推开冲进了屋里,顺子躺在炕头,小脸烧得通红,眼睛肿胀着,眼皮好像要炸开来。 
  朴寡妇告诉我,顺子已经发烧好几天了,去赤脚医生那里打了针也不见好转,烧糊涂的时候还叔、叔地叫我,村里上了年纪的说是让我吓着了,让朴寡妇天黑的时候给孩子喊喊魂儿。 
  都是我和你造的孽啊,害了孩子。朴寡妇嘤嘤地哭着。 
  我喊了两声顺子,顺子都没有答应,我知道顺子不是吓的,孩子肯定是得了重病,耽搁不得,得赶紧送县上医院。我让朴寡妇带上钱,给顺子穿好衣服,背起顺子就朝外走。 
  四十多里的路,我前面背着顺子,朴寡妇在后面小跑跟着。 
  汗水沿着我的额头、眉毛、眼睛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淹进眼睛让我看不见道儿,要不时地停下来等朴寡妇给我擦掉汗水。天亮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县医院,顺子被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我摔在地上像一摊泥。 
  顺子得的是大脑炎,屯里赤脚医生当感冒治耽搁了,再加上受了惊吓,输血、打针都没有救过来,转天晌午就停止了呼吸。 
  朴寡妇哭得死去活来,骂医生混账没给她闺女用最好的药,脑袋撞得医院的墙往下直掉土渣子。我一个人顾不了俩,托人往屯里捎了信儿,天黑的时候,队长带着人赶着马车将我们接回了屯里。 
  埋了顺子,乡亲走了,朴寡妇那院静悄悄的,连个人气都没有。 
  我怕朴寡妇寻短见,白天不时地在自个儿这院弄出点响动,挨到夜里我壮着胆子推开了朴寡妇的家门。朴寡妇顺着炕沿躺着,我迟疑地站在屋地,不知道如何开口。 
  半晌,朴寡妇坐起来说: 
  我知道你会来,放心我不会死,我倒要看看老天爷还要咋整治我,我的命还能苦到哪儿?! 
  这娘儿们没给灾难搁倒,反给激活了。 
  人和人较劲好定输赢,人要是和老天爷较劲不死就没有输赢! 
  我啥话也没说,回了自个儿的屋子。 
  运动到了高潮的时候,我和屯里的四类分子被归拢到一起办了管教班,白天不准回家吃饭,允许家里送饭,别的人都有家,到了饭口,不管好歹都有口热乎饭,我只好挺着,挨到晚上准许回家时整口吃的。 
  第二天我学鬼了,带了个剩馍,别人吃晌午饭的时候我咬我的馍。天冷,馍冻得像块砖头,掰在手里都成不了块儿,全成了渣子,咽不下去就口凉水,我低着头蹲在墙角,一点一点地抠着手里的馍,忽然谁把我的馍一把抢了去,我抬头一看,朴寡妇站在我的眼前,手上的头巾包着一包东西。 
  朴寡妇说了句喂狗都不吃,回身把馍扔到了屋外,然后蹲下打开头巾,头巾里面是一层屉布,屉布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包子,让人一看就流口水。 
  朴寡妇把包子举到我面前说:秉麒,吃这! 
  我摇头。我不敢吃,怕给她找麻烦。 
  朴寡妇将包子一直递到我嘴边说让你吃你就吃,怕什么?我拗不过她,在一屋子四类分子的注目下,我接过包子吃了起来。 
  第一口还没咽下去,工作队的刘干部听见动静进来了,问朴寡妇是我什么人? 
  朴寡妇将包子塞到我怀里站起来说: 
  刘干部,我现在啥人也不是,我是想着呢,您这么管教他是为了他好,我给他送吃的是为了他好有精神听您管教,我这是支持您工作不是? 
  刘干部说你啥人也不是,用不着你管他的事,划清界限,赶紧走别扰乱我们工作。 
  朴寡妇说您要是非要我有个身份,我是寡妇,他是光棍,回去我就把墙推了并伙,他吃他婆娘做的饭允许吧?毛主席语录上哪条也没说寡妇不能嫁光棍吧? 
  刘干部被问得没词,转身出去了。 
  从那以后,朴寡妇天天给我送饭,仗着她家有点积蓄,饭总是差着样做,让一屋子四类分子眼红,背地里骂我做鬼也值。 
  刘干部奈何不了朴寡妇,就在我身上找补,大会小会上我都是重点,翻来覆去地深挖我的罪行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