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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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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便用法语问他,才知是找上门来的学生。他是巴黎商学院的新生,以前学过几年中文,能够考进竞争激烈的商学院,就是托了懂一点中文的福。可是学院的中文教授是法国人,课上得不着边际,满足不了他学中文的长远规划。我刚巧住他父母家附近,听说以前还是记者作家,就想请我帮他练练口语。他额头渗着细汗,局促地说,我只有不多的零花钱,一次付你一百五十法郎,会少吗?我当时还很中国,说,不付钱我也教你。他顿时手舞足蹈起来,鼻尖上的雀斑隐隐的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逢周末,他回父母家,我就去那座大宅子里给他上会话课,一直到第二年他去台湾实习。其实上课就是聊天,我们总是聊得很开心。他叫阿历山大,是个非常单纯的男孩子。他说他的初恋一定要给温婉的中国姑娘,那是他从小的梦。他用了温婉这两个字,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最后一课结束我们分手,他眼里竟盈了一眶泪。我说以后还可以一起聊天的不是吗?他这才笑了。可是后来却不常见他了,想来早已毕业工作,也不知是否找到了他的中国爱。 
  我家附近有一小汪湖,是维芮柰的五湖之一。湖里住了一对天鹅,那年春天又孵了五只小天鹅,让清波荡漾的湖面添了盎然的舔犊之趣。我常常拿了面包沙拉菜去给天鹅喂食。每每,水里倒映的那幢大房子的百叶窗里会有散淡的视线有意无意跟过来。那里面有个绾了髻的女人,金发碧眼,在偌大的豪宅走动,孤魂似的,有种诡谲的神秘。我们从不说话,却有会意的内容。对岸是一棵伟岸的老树,华盖遮蔽了大片草地,有一个瘦削秃了顶的男人张开两臂纸鹞般吊在树荫下,左肩高,右肩低,很滑稽的样子。我走过去,他会立即收掉纸鹞的姿态,两手在襟前搓着对我说,他在练中国气功,嗫嚅的不很自信。他看我的神态极是虔诚,好像我脸上有气功的某些神灵一般。远处有孩子在踢球,见我,球也不踢了,手指揪了眼皮往两边拽,眼睛拉成上翘的两条细缝。我故意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算是回敬他们对亚洲人小眼睛的嘲弄。 
  如果与我先生同行,就更多些意味。比如遇见名叫彼耶的他的老熟人,那手与我握得热烈了些,他就会说,你瞧彼耶两眼放光的,很喜欢你哩。又比如那位从满屋子钢琴声里走出来的女法官对我笑,他又说,怪了,这位冷女人从来不笑的,今儿对中国开禁了。还比如,总在湖边垂钓的灰眼胖子,居然从鱼箱里拎出条大鲤鱼,让他转送给我。当天没法吃,只好养在浴缸里。法国人向来很自我也很私有,不习惯无缘由地送礼给别人。我不算例外,我的缘由在于中国。维芮柰就这样把法国式的傲慢以及对中国的礼遇含蓄到极致,烟化为只能感觉难以言说的一种气息,渐渐把我吸纳进去。 
  我先生因此揶揄我,知道你是谁吗?你是维芮柰的中国风景! 
   
  马赛曲 
   
  那个十二月二十六日,对法国人来说是黑色的日子。 
  介于圣诞与新年那个本来充满喜庆的夜晚,一场百年未遇的暴风雨洗劫了全法境内,房屋倒坍,河流涌漫,成千上万的树木连根拔起,四处狼藉一片。在中国这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法兰西是被上帝和大自然的风和日丽宠惯了的民族,顿时被毁灭性的打击吓着了,掩不住一脸惊惶。 
  停电了,暖气片冰凉。我干脆走出门去,在阴冷的清晨满目的凄凉中梦游般行走。路变得窄小而时时被阻断,横七竖八躺着栽倒的大树,根须仰面朝天,枝杈在水洼里颤抖。从高架上脱落的电线互相缠绕裸着狰狞的断头。绿色垃圾筒随风打转,撒了一地的纸屑果皮。那些深宅大院更是惨不忍睹,不倒的树歪着,终究没能撑住的或砸了院墙或戳进屋,把些气宇轩昂的房顶横空截断,豁出一个白花花参差的天窗来。天窗下,女主人裹着睡袍散乱了头发在瓦砾堆里刨着,终于刨出了那尊青铜雕塑…… 
  如此的承受想来只在二战期间经历过。上帝的玩笑这回是开大了。 
  一男一女两位老人搀扶着走过来,白发在风中飘拂。他们走到匍匐在草坪中央那棵硕大的橡树旁,停住了。这棵橡树至少有二百年的历史,横卧着就像一座连绵的山,丛生的枝蔓犹如山的起伏掩埋了年轮的叹息。两位老人伸出手去,一遍遍抚摸老树那斑驳的湿漉漉的躯干,摸着摸着,竟嘤嘤哭出声来。哭声喑哑,有种痛彻肺腑的悲哀。我远远看着他们,心里有些难过。我理解,他们是把老树作为一个生命的离去哭泣的。生命死亡了,承载于生命之上的世纪烟云也遽然抹去。哭,又是多么无奈! 
  就在此时,非常奇怪的音乐在周边响起,很低沉,夹杂在风的呜咽里,邈如天籁之音,湮没了无边的草坪。 
  竟是马赛曲。法兰西国歌。 
  旋律应该是熟悉的,却带来全新的冲击。不知是从哪一座房子里传出来,也不知这样的清晨在老唱机上播放马赛曲意味了什么。是祭奠老树亡灵?是陪伴老人哭泣?抑或是面对灾难的挣扎与挑战?我只知道此刻我心里翻腾着的是怎样一种久违了的感动。一直以来旁观者的心态消失了,眼前的一切乃至整个法国都顷刻间与我有了休戚相关的联系。我有了介入的急切…… 
  或许就是那以后,我开始尽公民的本分。我参与了法国人的全部喜怒哀乐。包括后来的总统大选。 
  在法的中国人大都划地为牢生活在中国圈里,即便人籍,也不投票,是自我放逐的族群。以前我也是。如今我想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微弱。 
  维芮柰离我家最近的投票处设在一个小学校里。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揣了选民证踏着阳光走进去。选民静静排着长队,长队里有我认识的熟人和邻居。他们都穿戴齐整,男的系了领带,女的化了淡妆,虽说脸上残余了法国人一贯的漫不经心,却依然有种整体的庄严。我是唯一中国面孔的选民,我迎来的目光有疑惑也有赞许。在选民证上签了字后,我取了各候选人的选票,进了对面那个挂了门帘的格子间。里头很小,仅能容纳一人,像自动拍照的小亭子,是个极私密的空间。我筛选手里的那几个姓名,抽出希拉克那一张折叠起来塞入信封,想起昨晚先生在枕边对我的忠告,忍俊不禁。他是亲左派,自然会把票投给社会党;而我,对不起了,为了自己小小的私心,只能把票给连任的戴高乐派希拉克,就冲着他亲华、热爱中国文化这一点。我把选择投入票箱,一眼瞥见后面高悬的红蓝白三色旗,觉得离它很近。 
  讵料第一轮结果爆了冷门,左派党遭了滑铁卢,极右党勒庞与希拉克匹敌争夺第二轮,举国上下一片大哗。法国不愧是法国大革命和自由、平等、博爱人文精神滋养起来的民族,立即对自己非理性的行为作出理性反思。左派右派同仇敌忾。民众纷纷走上街头,举着“倒退”、“耻辱”的牌子,为对极右的妥协作出严厉警策。浪漫的法国人不再浪漫。那几天,巴黎葬礼般沉重。 
  维芮柰虽然没有游行,亦能觉出气氛的不安。我家的门被三次敲开,电话频频作响,信箱里塞满了传单,重复传递的只有一个声音:遏制勒庞,把票投给希拉克!就连我的电子邮箱,也发进来一封告华裔选民的中文呼吁,历数极右党的排外与种族歧视。出门,总有年轻人骑了自行车在你身边说,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也是橡树倒下的那个大草坪,一个黑衣男人对我说,你爱法兰西吗?如果爱,别让她蒙羞。他看上去像个神父,眼里布满忧郁。 
  希拉克终于在第二轮胜出。其实这已不是他个人及哪一个党派的胜利,而是法国的胜利。法国人收复了险些被自己丢失的理性地盘。 
  而我,则学会了怎样表达。 
  再以后,是美国对伊拉克之战。法国自始至终都是最强硬的反对派,虽然初始显得很有些孤立。但法国民众给了决策者最大的支持。国内纷争暂时退居幕后,希拉克人望指数直线飙升,政府民众之间达成从未有过的共识。反战呼声漫卷巴黎和全国。 
  维芮柰的教堂前摆开了几张拼起来的长条桌,上面铺了白布,两支炭笔撂在一旁。有几个男女站在桌后,神情肃穆。一看就是民间反战团体在征集签名。他们并不慷慨激昂,甚至都不说什么话,但过往行人却没有一个能旁若无事地绕过去。不管女人男人,不管祥和的老者还是散漫的小伙,都会毫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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