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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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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易红的关系从那次“赶会”后发生了变化。除了诊所之外的其他地方,我们偶尔也会见面。有时候,我还会在某些聚会中,以她的心理医生兼朋友的身份出现。别人会怎么想,我懒得管,顶多把我说成易红诸多情人中的一个。在我的概念中,我们不是情人,人家非要这么说,我理解成抬举。好像也没谁怀疑易红和我这样缺乏资源的男人之间会有点儿什么。
  我依然不知道她心里对我怎么样,我倒是经常牵挂她的。一次她打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她在高速路上,四十分钟就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打她的电话,不在服务区。一个半小时,还是不在服务区。
  我准确地知道了“煎熬”两个字下面那四个火苗一样的小点儿不是自来的,生理上的感觉,整个内脏都在火烧火燎地疼……二十分钟后,她打过来电话,呼呼的风声,她堵在高速上了,一辆大货车翻了,警察正在清障,她的手机没电了,她借后面车上人的电话打的,“冷死了,我不说了,前面动了,再见。”
  应该放心了,可我还是开车到了高速路口收费站,傻子似的站在冷风里等。我不是想搞感动惊喜那套把戏,她可能根本看不见我就过去了,我只是想站一站,让冷风把刚才心里的火气刮干净。
  风里蒙蒙的有些雨意,其实是水汽浓重的雾霭,天快黑了,这种天气,高速路已经关闭,只有下来的车辆,晃着大灯默默地滑出收费站。
  我看见了她的车,但我没有出现。半个小时后,她打通我的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刚从诊所出来,准备去饭店等她。
  我一直没有告诉易红这件事。我怕她觉得沉重。当然,我也怕自己表达的情感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
  我此刻很后悔没有告诉易红这件事情。
  如果她还活着。我会说吗?
  我又把车开到了高速路口外的转盘处,那晚我就站在不远处的路边。阳光下路边的红叶李开着满树粉粉的小花,蒙了尘,叶子和花原本娇怯怯的样子就没了,风一过,簌簌地落下碎纸屑一样的花瓣。
  我骗不了自己。她要是没有死,我多半还是不会说。
  电话响了,老周的,他有些鬼鬼祟祟的:“你那儿说话方便吗?”
  我说方便。
  老周说:“易红的老公刚才找到了诊所,他要见你。你见吗?”
  五 戏之二
  我和易红的丈夫在一家叫“巴西山度士”的咖啡馆里见面。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我坐下要了杯咖啡。他早就等在那里了,深蓝西服本白衬衣宝蓝领带,头发也是整整齐齐,我猜他在保险公司或者银行上班。我猜得没错,他递过来的名片上,红色银行徽标和广告语大而醒目,他在洛阳下辖某县的分理处工作,鲜红的广告语下面蓝色的字体印着他的名字,崔保周,一个能说明年龄的很有时代色彩的名字。
  他有些紧张,是那种正在经历重大事件的紧张。
  我也有些紧张,不知道对方目的难免忐忑。
  我们俩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还是他先说话了。
  “易红……的事情,夏医生,我认为她一定是被人谋杀了……我……”他的脸因为激动有些扭曲,本来还算清秀的一个男人突然就丑陋起来。
  我深呼吸,努力用对诊所病人的平和口气对他说:“崔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别着急,慢慢说。”
  他开始抽烟,垂着头说:“我确定易红不会自杀,她就是自杀,也不会那天死!就是她出事的那天上午,她还给我打电话,让我买点儿人家过冬晒的豇豆角萝卜干,拿真空袋给封了,给她妈寄去,再过两天就是她妈的生日,她妈喜欢吃这些东西,易红可孝顺了,她怎么会那天死呢?”
  我突然插了句,“易红女士的父母亲在哪儿呢?”
  他很随意地回答:“跟着她妹妹妹夫在荷兰呢。”
  来自阿姆斯特丹的钥匙之谜我解开了一半。
  “易红她家人,闺女死了到现在也不回来,说句不好听的,什么人啊?!”对面这个男人很憋气,“我是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她死在里面的那套房子,不知道啥时候用她妈的名字买的!我都不知道自己娶了……她的心,深得跟口没底儿的井似的……”
  我沉默地听着,哀伤地捕捉着这些话里关于易红的点滴。他正说着猛地刹了车,可能觉得不该当着我的面说这些。他生生把后面的话给憋回去了,憋得眼睛里都出了泪意。
  他撒了一桌子的烟灰,服务生过来添柠檬水换烟灰缸的时候,顺手给擦掉了。他的情绪也因这个干扰而平稳了下来。
  “易红对我很好,她也很顾家,你知道,女人在外面做事不容易……易红看着能干要强,其实心眼不多,她一定生意上被人骗了,去年她突然把店都转让了,可她的账户里却只有几千块钱……骗她钱的人一定是害怕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他哭了,又把烟灰撒得满茶几都是。烟灰落在墨绿的大理石桌面上特别刺眼,他哭的时候我忍不住抽了张纸巾把那些烟灰给擦到一起。
  如果我说我对面前的男人充满了同情似乎是矫情,可他当时的确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很想帮他获得某种心理上的平衡,但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能沉默。
  沉默在对话中的作用却是双向的,可以让对方放松,也可以给对方施加压力。他似乎感觉到的是压力,他抽了张纸巾擦泪,按熄了烟蒂,随即又点上一根,深吸一口,“易红是我妻子,我爱她!我们是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可我们也是人,不能任人作践连吭不敢吭一声呀!夏医生,我相信你是个有正义感的好人,现在公安局准备按抑郁症自杀结案,你是易红的主治医生,他们需要你在鉴定报告上的签字。夏医生,这个字你可不能签啊……”
  他拿烟的手按住了我擦桌子的手,长长的烟灰又落下来,我手心手背沾得都是烟灰。
  “夏医生,我们虽然两地分着,可易红不管打电话还是回家,都是有说有笑的,她怎么就得了抑郁症呢?打死我也不能信!”
  我有些慌乱地莽撞地拿开他的手。说:“对不起,我去洗一下手。”
  等我回来,一个银行的取款袋出现在茶几上,崔保周推到我手边,“夏医生,你不要有压力,那些治疗记录我也看了,我觉得从那些记录怎么能得出一定要自杀的结论呢?再说,她到去年九月不是就停止治疗了吗,那说明她好了呀!”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焦急的战抖,看喉头滚动的脖子他是在难过地哽咽,看眼睛以为他在逼债,嘴里却说:“夏医生你别误会,没别的意思,我心里乱,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该给你买啥东西……我听人说。易红虽然是你的病人,可也算关系不错的朋友。你完全有理由推托不签这个字,最后那三个月你又没给易红治疗,你怎么会知道她的情况呢?夏医生,你可不能帮着他们草菅人命呀!”
  我拿起来那个取款袋,里头是带着银行扎款条的一万块钱。
  “你们有孩子吗?”我拿着钱问了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问题。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
  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很憨厚的神情,他对我那两个游离性的问题的反应都很直接,也很简单,显然他不是一个心思缜密城府很深的人。这样一个人在丧妻之痛的打击之下,怎么还会对我如何应对医疗鉴定一事提出如此妥帖的建议?就算他能想到来贿赂我,按他的思维方式,他的要求会更强烈,比如证明易红已经痊愈…… 我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警惕,他说“我听人说……”那个“人”是谁?我在肚子里苦笑,我不世故,但我绝不天真。也许我根本不该见这个男人。
  我把钱放在桌面上推过去,“崔先生,对不起,我还有事。我想你错误地估计了我的重要性。易红女士这件事情的真相,不会只因为我的一个签字而有所改变。再见。”
  我没等他回话,就起身离开了。我在服务生整齐的“谢谢光临”声中走出咖啡馆的时候。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不甘心地欠身看着大门。
  我的心纷乱如麻,理都无从理起。
  易红究竟是不是自杀,是我一直都不敢去深想的问题。
  咖啡馆开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群楼里,我的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里。站在车边我抬头,酒店玻璃幕墙的顶端,反射出尖锐的阳光。去年冬天我和易红一起来这家酒店吃过一次饭。
  那天易红请客,我去陪客。给易红当陪客。客人是谁事先我不问,事后也不谈。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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