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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壁记 陈登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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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科学?……
  五月十一日
  王德发对秀萍的窥觑,已经到了馋涎欲滴的程度,连罗铭也发觉了。
  昨天,我们在无土育秧室里朝稻种上喷水,我和秀芹喷完水,有意腾出个时间,让秀萍和罗铭讲讲悄悄话,便说要到溪边去洗洗脚,走了。约摸半个小时,当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罗铭气急败坏地一面走一面骂道:“畜生!混蛋!”罗铭一向斯斯文文,居然骂起人来,一定有什么缘故。问他,他涨红了脸,嘴唇都气得发紫了,哆嗦半晌才说道:“王德发……”
  我们马上奔到无土育秧室,隔着塑料薄膜,看见秀萍正祖抽泣。进去问她,她哽哽咽咽了半天,说道:“……你们刚走,王……王部长就来了。他以为没有人,搂住我便……便……把嘴贴在我脸上……哪知罗铭从烧火的炕灶里出来,撞见了,气得他脸色煞白,拔腿就跑……,也不知他跑哪儿去了……”
  罗铭跑到公社书记那边告王德发去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昔蕾消息总是那么灵通。傍晚,她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对秀芹讲:“告状有屁用,叫小罗当心一点……”
  五月二十日
  等了多少天,也没见王德发有什么动静。我们都想:“不管怎么样,总还有党纪国法!”公社书记还对罗铭讲过,党委要严肃处理。怎么处理,我们不知道。可王德发是不大到我们这儿来了。
  哪料到……
  昨天王德发又来了。态度严肃地宣布一件重大的政治任务:“明天,省革委会熊主任要到我们这个公社参观,特别要看你们科研小组的二十亩小麦。我刚才看过了。你们搞的什么名堂!高高矮矮,穗头也抽得有肥有瘦。这不丢我们的脸么!现在,我动员了二百个劳动力,加上你们,每人带一把剪刀,把长得太高的麦穗统统剪掉;长得太矮的,也要剪掉。一定要剪得象剃头刀剃过那样齐崭……这是我替你们科研小组遮面子……,
  我们都目瞪口呆了:我们是三月初才下乡的,麦子是头年秋后种上的。播的种子就混杂了几个品种,当然参差不齐。拨给我们管理才个把月,而且这是生产队的地,我们是配合他们搞研究的,不管怎么说,确实花了我们和生产队不少精力。已是小满节令。麦子都快黄了。这几天不早不涝,墒情正好,眼看着一粒粒麦穗饱鼓鼓,沉甸甸,现在竟要把高的矮的都剪去,这不是活活糟蹋粮食么?!……
  我忍不住地想讲,罗铭却抢先开了口:“不能剪!叫我们科研小组去干这种事,简直是污蔑科学!”他正怀着对王德发的一肚子气,越说越激动:“王部长说这是重大政治任务,我要请问:这叫什么政治,别说无产阶级政治,就连资产阶级政治都干不出这种愚蠢的事情。太蠢了,比驴子还蠢一百倍……”
  秀萍看他说漏了嘴,惊惶地连连使着眼色。
  门口,一大群社员也来央求:“王部长,到嘴边的粮食,万万不能这样糟蹋。把高的矮的都摆弄尽了,少说也有几千斤粮食要白废了!”
  王德发阴沉沉地瞪了罗铭一眼:“看来你老早就串通好群众来对付我了……”他蹬蹬地走出门去,叫道,“好罢!你们不干拉倒!我手下有民兵,用刺刀也要把那块麦地剃了……”我们原以为他说的是色厉内茬的大话。罗铭更觉得是斗争胜利:“哼!他前帐未清,还想邀功请赏哩!”
  秀萍白了他一眼……
  当天下午,这二十亩麦子果然没有人敢动。我们高兴地在桃花林里唱了七、八支歌。
  罗铭和秀萍当然又在我和秀芹的掩护下,钻进了桃林深处……
  可是今天早上起来一看,二十亩麦子,一股脑儿被拖拉机犁掉了。生产队的几个老人,坐在埂上伤心地哭着。原来昨天深夜,王德发真的带了人来剪麦穗,高的矮的一剪,麦地就象芦苇塘了。结果干脆用拖拉机翻耕了一遍……
  我们气得发昏。罗铭又拔腿朝公社党委会跑,可是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王德发把他抓了起来。
  听说罗铭被抓,罪名是公开污蔑无产阶级政治不如资产阶级政治,所以是现行反革命。秀萍的脸顿时煞白,要不是我搀扶着,她马上就会晕倒。
  接着我们科研小组和知识青年全部被赶进宿舍不准出门。门口还有民兵站岗。说是为了保卫省革委会负责同志的安全。
  大家都聚在我们宿舍里,没有人说话,只听得秀萍在低低地呜咽。
  出乎意料,公社党委竟对我破例,快到吃饭时,派了一个人来请我。
  一说“请”,我又成了各式各样目光的焦点。尤其是昔蕾,许久不见的那种仇视的眼神,又死死盯在我脸上。
  我尴尬极了,说什么也不肯去。
  哪知道院子门口传来了舅舅的声音:“芸芸!”没有法子,我只得走了。
  原来舅舅是陪同参观的随员。他一见我的面便哼哼哈哈地打着官腔:“嗯——?生活有什么困难……?唔——!要好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么……听说你们这里的斗争还挺有意思。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你在这里该大有作为,对吗?”
  我顺着他的话讲:“是该大有作为!我们搞了个科研小组,可是……”
  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今天从你们这里,有一个现行反革命分子跳出来了……”
  我本来想对他讲讲事情经过,一听这口气,准是恶人先告状了。倒不如通过他,打听一下罗铭的下落。
  舅舅说:“在这个罗铭身上,体现了当前社会上的一股右倾翻案思潮,一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儿子,公开声称无产阶级政治不如资产阶级政治,这还了得?是典型的复辟。他为什么那么胆大妄为呀!后面有没有人支持呀?我看肯定有!现在我已经责成公社党委要调查清楚……对罗铭一定要严肃处理,决不能手软!”
  趁着公社干部陪着省里首长举行盛大宴会的时候,我仗着舅舅这块招牌,悄悄去看了罗铭。
  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躺在武装部后院,脸肿得象笆斗,一只眼睛已被血染得几乎看不清的那个人,就是罗铭,就是早上还生气勃勃的那个青年人。
  我闭上目耳脑子里又浮起了另一个带着手铐的年轻人的形象,那是昔霁……
  因为看过昔霁的遭遇,所以还不至于使我吓昏。我镇静了一下,走到罗铭身边,用手帕擦了擦他眼睛上的血迹。那只眼已肿得张不开了。凝结的血迹已把睫毛粘在眼球里了。我喊了声:“罗铭!”忍住了眼泪。
  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们打我,抽我,……揪着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朝墙上撞,……要我承认是反革命……”
  “……”
  “不要告诉秀萍……说我……很……很好……”
  看守他的民兵过来对我说:“小郑,你快走……我担当不起……王部长是不准人来的。”
  我觉得这个民兵长得一副忠厚相,便拜托他照顾罗铭,然后就回到了宿舍。
  回来后,只要一闭眼,就想起了罗铭那个肿得象笆斗样的面孔……
  晚上,我把舅舅对我讲的话和罗铭的情形都告诉了秀芹。我还把揩过罗铭脸上血的手帕也给秀芹看了。我嘱咐她千万不要张扬,更不能告诉秀萍。我安慰她:“……我来想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呀?现在,定一个反革命的罪,就象自由集市上卖鱼卖虾的贩子,随便一张口,就是一个价钱。但秀芹却当真认为我会有点办法,我现在成了她们心目中的希望了。她一会儿说:“托你舅舅帮帮忙……”一会儿又说,“听说你父亲管人民来信的,叫他转一封信好不好?……还有你妈妈,现在不是也蛮吃得开么,……”她问一句,就象在我心上捏一把,捏得我有苦难言。……
  秀萍一整天滴水不进。她的眼睛也是肿的。她流着泪。他——罗铭流着血。
  五月二十三日
  这一天一夜,我的神经几乎绷断了……
  昨天一早,秀萍服毒自杀……
  天麻麻亮,我们起床时,发现秀萍已不在屋里,床铺叠得整整齐齐。
  我们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她平时总是起床比别人早,这整齐的床铺正说明她情绪已稳定了。
  刚出去准备漱洗,突然听见几个社员的惊呼:“出事了!快来人呀!李秀萍出事了……”
  我吓得连腿都软了。屋子里的人也都闻声奔了出来。秀芹正在井边汲水,扑通一声,吊桶掉进了并里。她自己也扑通滑倒在井台上。
  我们奔到现场,只见秀萍半个身子浸在溪水里。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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