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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美妙的,生活是现实的;生命是可贵的,死亡是可怕的。人的生死都是无法抗拒的选择,精子和卵子的偶然结合,缔造出新生命,绵延着人类的生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成为当今的流行语,父辈的地位决定子女的命运,出身决定一切。可溥仪是真龙天子,不也沦为甲级战犯?龙变成了蛇,一条笼中的小蛇。人们说那是改朝换代的产物,谢晓燕的父亲在省里当领导,过去也算个封疆大吏,属王侯等级,现在不也是黑帮嘛。“文革”初期还有一种说法: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当年高呼这些口号的人,大都因为父亲倒台加入了混蛋的行列,现在上街看看,知青队里瞅瞅,好汉没几个,混蛋一大堆。龙入浅滩遭虾戏,虎落平川被狗欺,凤凰落架不如鸡,当今正是鸡变凤凰,凤凰变鸡的时代,乱世出英雄嘛!人的生是一种巧合,人的死也无法选择。如果秦始皇死在统一六国之前,唐玄宗死在娶杨贵妃之前,慈禧太后死在光绪戊戌变法之前,历史都将重写。人生与死的偶然性决定着人生历程的偶然性。人生大抵经历一个过程,一个充满艰辛的过程。一个在希望中奋争的过程;一个在绝望中煎熬的过程;一个在长期的痛苦中享受片刻欢乐的过程;一个在永久的孤独中获取短暂荣耀的过程;一个偶然生必然死的过程,谁也无法改变,万岁永远是一种贪婪的奢望。他不知哪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有点神经兮兮的,难怪梦话连篇呢。
他回到窝棚里,啃着昨晚舍不得吃的一块玉米饼,大黄狗偎在他身边,他掰了半块饼喂了它。他望着绿阴阴的樱桃园,不知撞见这墓地是不是凶兆?咳,古来墓地都有好风水,藏着好运道,他总觉得这里没给他带来多少好运,也许好运已给死者的后人占走了,自己啥也捞不着。妈妈前两天来信,说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不知情况如何?很担心。父亲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曾出国留学,毕业于德国慕尼黑大学,获哲学博士学位。当时正是二战期间,父亲亲身体验了人们对希特勒的盲目崇拜,以及野蛮的法西斯专制,给德国人民带来的巨大灾难。他的一位导师是位反战人士,临战败前被迫当了兵,亡身于英美联军的轰炸。师母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父亲,临别时,师母紧抱着父亲痛哭,泪水洒落在父亲的那件黑色的西装上,他一直舍不得洗。那份情谊,父亲每忆起来都热泪盈眶,难以释怀。父亲永远忘记不了那双慈爱的眼睛,那颗把最后一块面包留给异国青年的拳拳慈母之心。
德国被英美联军占领后,父亲正好毕业。回国后,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受聘于一所著名大学哲学系任教授,担任系主任,可谓青春得意。五七年他在一次教研会上提出,哲学研究应放眼世界,不能仅师从苏联,马克思的哲学不也来自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嘛。因此,他被列为反苏急先锋,戴上了右派帽子。大会宣布的时候,他看见礼堂屋顶上跌落一束耀眼的白光,正砸在他眼镜上,眼前顿时白茫茫的,啥也看不见,闹得他眼睛疼了好几天,像得了红眼病。于是,他又多了一条罪状,恨社会主义苏联恨红了眼。
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恶化。校领导鼓励他戴罪立功,写几篇有深度的理论批判文章。他先后发表《论大国沙文主义的哲学基础》、《苏联哲学界的教条主义现象》等文,在理论界引起较大反响。校长在给他戴上右派帽子的大礼堂,又隆重地在全校大会上为他摘了帽,并官复原职。摘帽大会上,他无意中又看见屋顶上的那一丝光,像一滴水,在空中悬着,晶莹剔透,在热烈的掌声中舞动着身子,秀色可人,充满着诱惑。晚上,他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皮帽往桌上一放,对妈妈说:“摘帽了,得庆祝庆祝。”妈妈高兴地抱着他,头依在他肩上,欣喜地说:“总算熬出头了。”这时,他却挣脱了母亲的拥抱,又郑重地把皮帽戴上,一本正经地说:“想摘就摘,想戴就戴,那还不容易?”他把帽子歪戴在头上,半睁着一双眼,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那顿饭母亲炒了好多菜,还喝了红葡萄酒,这是鲁岩人生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酒这玩意还挺好喝,那餐饭吃得特别香,是家里最好的一顿饭,肚子都快撑破了。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父亲的优秀理论文章,又变成恶毒攻击社会主义制度的大毒草。借苏修之尸,还纳粹之魂。他主持编撰的《西方哲学史》,成了宣扬资产阶级思想的有力证据。摘帽的大礼堂,成了批斗会的新战场。父亲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牌子,上写着两行黑字: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德国特务,大右派,中间打着一个鲜红的大红叉。父亲的腰弯成九十度,像只大马虾,花白的头发在鲜红的叉上摆动,汗水顺着挂在脖子上的铁丝向下流,淌下的汗水洇湿了牌子上的字,像流下了黑色的泪。父亲又看到一片灰色的光,在眼前波动,极壮阔。
在“反动派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的口号声中,在“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的理念指引下,大批判运动也逐步升级,父亲被戴高帽子游街,高帽从废纸箱板发展到三合板,又从三合板发展到铁皮。父亲游街回来,头上被铁皮高帽磨得鲜血直流。妈妈用碘酒给他搽,把他疼得“嘶嘶”地直往嘴里吸气,他咬牙忍着疼,还指着高帽说:“这不,又戴上了,一次比一次质量高。”父亲的轻松让他们的心更加沉重。在与人相斗,其乐无穷的日子里,国人唯有折磨人最富有想像力,各种招式,层出不穷。
鲁岩抬头望着一棵棵在风中摇摆的樱桃树枝,一串串青得发灰的樱桃在那无力地晃荡着。
看书是件有意思的事。
昨天晚上,我蒙着被子看了一夜书,白天干活直犯困,下田锄草一点劲都没有,腿发软。女知青们还议论我半夜学毛选,假积极。爱说说去,歪嘴和尚念真经,好啊!看外国小说真上瘾,尤其是男女情感方面的事,好像在写自己似的。怎么他的影子总在眼前晃动,心“怦怦”直跳,是不是中毒了?女生为什么会喜欢男生,喜欢上一个人,老想跟他在一起说话、聊天,感觉是生命中最有意思的事,不见面,心里还老惦着,一旦见了面,又跟没事儿人似的。想想爱情这玩意真怪,不去想,啥事没有,可一招上,还直往心里去。脸发烧了,手也笨拙起来,又锄掉一棵玉米苗,真见鬼。我四下瞅瞅,还好,没人看见。为爱情牺牲,你也值了,还是人民公社好,要是给地主干活,准得挨两鞭子。
太阳当头照着,汗把衣服都浸湿了,风还透点凉。他们干得快的早到树阴下歇着了。只听见“加油,李辉”的喊声,原来李辉正从我对面锄过来。这帮男知青,喜欢瞎起哄,见李辉一回头,顿时哑了。李辉和我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他长得堂堂正正,一米八几的个,一双大眼睛透着神,上面卧着浓而有力的眉。浑身的肌肉膨胀着,那三角形的背,惹来多少女生的羡慕。他从小爱体育,是学校篮球队长,又学过点拳脚,三四个人近不了身,他是知青中的领衔人物。他比我高两届,和鲁岩同班,跟我不在一个学校。他父亲是我爸抗战时期的老战友,老下级,我爸任县委书记时,他父亲担任县敌工部部长,他父亲因抗日打仗时受伤被俘,被伪军关了起来。因伪排长同情抗日,加上敌工部长与敌伪接触多,关系也广,让他只身逃了出来。“文革”前担任省委组织部长,比我爸晚倒台几个月,红卫兵抄了省委档案室,发现他曾经被俘的历史问题,被列为叛徒,在干校劳动改造。我总想不明白,我爸早说过,他的历史问题组织上早已清楚。“文革”为什么要翻这些陈年老账,是为了纯洁共产党的队伍,还是为打倒政敌故意制造理论依据?我觉得他爸挺冤的。
上山下乡以来,李辉一直帮我,在他跟前,我可以随意耍性子,他从不气。中午吃饭,我端着打好的饭菜走出食堂。食堂里仅有的几张长板凳早缺胳膊少腿,大家都自找地方蹲着吃。我蹲在屋外的树阴下,李辉端着饭碗走到我旁边。这时,一群苍蝇在我们身边飞舞,阳光下,苍蝇扇动着金色的翅膀,唱着欢快的歌,舞动着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