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有点发怔的看着指端鲜红的痕迹,后知后觉的感到好像有什么正在从身体里流失。那感觉令她怕极了,她努力的想站起来,可是手脚使不上一点力气,身体后仰着瘫坐在地上,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出口的声音简直细若蚊呐。
“子鸣……”
“陆子鸣……”
“陆子鸣……!”
她在心里呐喊,一遍又一遍,昏暗的楼梯间仿佛一个漩涡,将她吸进去,眼前的一切即将模糊,可是她记得,她最最宝贵的东西,在她手中,在她身上,正在一点一点流失,她没有一点办法,就像小时候在海边抓了一把沙子,不管她怎么用力的攥紧,那细细的白沙还是一点一点的从指缝中漏掉,她眼睁睁的看着,却没有一点办法,那样无力。
掉落在旁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的亮起来,她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拼了全身的力气探过身去,用沾满血迹的手指触到屏幕。
屏幕上那一闪一闪的名称,清晰的写着:韩沐辰来电,是否接听?
手指剧烈颤抖着,几次凌落,终于按到了接听键。疼痛攫去了她的全部意识,她的眼睛已经模糊,耳朵里也是嗡嗡的耳鸣声,只能趴在手机前,一遍又一遍的轻声重复:“救我……”
原来这样痛,活生生从身体里剜走一部分是这样痛……她觉得整个人都已经被生生的割裂开来了,四分五裂,从此再不能完整。
*
医院里静得让人发慌,手术室外,始终响着单调而乏味的脚步声。偶尔戴口罩的护士神色匆忙的从里面走出来,那来回走动的步调便会突然停下,就像汽车刹车一样,突兀而茫然。
“还联系不上病人的家属吗?病人现在大出血,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韩沐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该死的陆子鸣,什么时候不好关机,现在关机!他满脑门子汗,一时火大,差点把手里的手机掼到地上去。
走廊那头,江措外衣也没扣,老远就风风火火的往这跑:“怎么了,允晴怎么了?”
韩沐辰看她一眼,声音嘶哑:“大出血,要立即手术,联系不上家属。”
“她老公呢?”
韩沐辰皱着眉,咬牙不吭声。
江措正要再问,忽然想起一事:“打给她妈,她妈有个对公电话,我知道,是多少来着……”她边说边伸手到包里去翻手机,情急之下手忙脚乱,整只包都掉在地上,手机正好摔出来。
她抓起手机,也不去管包,开始迅速的在通讯录里找,找到了,口气却犹疑起来:“不过这个号码一直是她的秘书接的,这么晚了也不知……”
“先打打看。”韩沐辰当机立断作下决定。
幸好吴秘书接听了这通电话。在了解了情况后,立马联系上秦书兰。不过十几分钟,秦书兰就赶到了医院,她身后还跟着一些人,有她的秘书,还有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各个年过半百,鼻梁上架着眼镜,看起来十分权威。
秦书兰的脸色也不好,一路走来脚下几乎生风,虽然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渗着红丝。
医院的主要领导也下来了,秦书兰迅速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那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就近了手术室。手术室上的红灯只要亮着一分钟,每个人的心就都提着。
秦书兰扫了一眼韩沐辰和江措,问:“你们送她来的?”
韩沐辰点点头,这种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约束了。每一个动作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秦书兰说了声谢谢,然后走到一边,开始低头拨打电话,不多时,走廊上就热闹起来,陆子茵,陆子扬,陆怀年,甚至陆妈妈全都来了,除了老太太,陆家人一时还不知如何向她叙述情况,便决定先不要惊动她。
可是人群里唯独没有陆子鸣。
陆妈妈勃然大怒:“子鸣呢?老婆出了这么大事,他人上哪儿去了?”
一家人面面相觑,立刻让景瑞出去找。陆妈妈亲自打电话,可陆子鸣的手机还是关机,当着秦书兰的面,陆妈妈只差没气出眼泪来。
谁知不过半个小时,陆子鸣自己出现在医院了。他像是飙车赶来的,头上全是汗,站在医院走廊上,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陆妈妈看到他,二话没说,当场扇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又脆又响,震透了整个走廊。
陆妈妈打完又扬手,陆子鸣一动不动,歪着头,等待另一下。
陆妈妈气的身子一晃,差点晕过去:“你这是造的什么孽!”
见母亲收回手去,他才慢慢转过脸来,低着头问:“她怎么样?”
这一问,陆妈妈的火气又蹭上来,眼泪跟着一起掉下来:“孩子没了,老婆生死未卜,你还有脸回来!”
秦书兰一直没开口说话,这时也深深的拧起了眉睫,两滴清泪,从眼角悄悄坠落。陆家人做再多,表现得再哀痛,那也有一半是演给她看的,可那手术室里躺着的,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身上的一块肉。
这么多年她高居政坛,喜乐悲恸在她身上仿佛都淡了,她忍着心中酸涩,可到这一刻,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人父母的,有谁忍心自己的儿女遭这种罪。
这时,有护士从手术室走出来取药取血浆,看到一群家属围在手术室外,于是说:“病人这种血型的血浆,医院库存都用光了,你们有谁是可以给病人输血的?”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响起一个果断的声音:“我,输我的。”
陆子鸣捋起袖子,抬起自己的手臂。
护士看了他一眼:“好,那你先跟我过去验个血。”
陆子鸣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护士进了注射室。
韩沐辰盯着他的背影,缓缓将抬起的手臂又收回到身后。江措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放心吧,允晴不会有事的。”
他没有说话。
他的手腕上还有血迹,是抱着她的时候沾上的。他不记得找到她时的情形了,那场景太恐怖,他恐怕一生都不愿去回想。
他抱她下楼,她的脸色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四肢冰凉,仿佛体温已经逸散,躺在他怀里的只是一团棉絮,软绵绵的,没有任何重量,甚至没有生命的迹象。
他吓坏了,平生第一次这样害怕,步子迈太大,几乎是三层三层的下去,耳畔有什么轻微的声响,仿佛水滴坠落的声音,他那时并没留意,现在他慢慢明白过来,那是她的血,随着他的步伐,鲜红的,洒了一路。
他不敢想象,如果今晚没打这通电话,会是什么后果?
本来表姐到父亲面前告一状,他被老头训一顿,也就闷在肚子里了。谁叫他什么不好,没事冒充别人男朋友。可偏偏按耐不住,得知她怀孕了,和子鸣有了孩子,心里就像油煎火烤一样,灼得难受,在还未思考清楚之前,就按下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晚饭时打过去,她没有接。
他庆幸的想,幸好没接,不然他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好。
可是午夜醒来,依旧是空茫茫的累,眼前环绕的全是她的微笑,耳畔回荡的都是她说过的话,只要能听一听她的声音就好,哪怕是隔着电话,只听到她的呼吸声,确定她在那端也好。他可耻的想。
可是电话接通后的一切,却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了。人生有那么多的意外,唯独这一次,他怎么也没料想到。
*
验血的结果是血型相合,可以输血。其实陆子鸣早就料到这结果。小时候陆怀远曾经带他们到防疫站去抽血,那时候他就知道,他和雷允晴的血型是一样的。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表情茫然而木讷,袖口被人挽起,酒精棉球擦在臂弯上,有种嗖嗖的凉。仿佛毒蛇的信子,一下下扫过,让人毛骨悚然。
他其实知道那种凉意是为什么,可是不愿意相信。
就像他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手术室里躺着的是他的妻子,不愿意相信母亲口中所说的“孩子没了,老婆生死未卜”。
这一切太残忍,他无法承受。
从乔佩那里回来时,陆家就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在院门口看到一脸匆忙的景瑞,然后从他口中听到“手术”这样的字眼。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脑子里像是被人抽空了,只余下一片空白,只是本能的又坐回车里,踩下离合,挂档,松开手刹,车子冲出车库,速度越来越快,可一切都是本能,他知道,他已经无法思考,所有的动作都是依靠本能来完成。
幸好夜路车少,他只用了八分钟就从家飙到了医院,汽车的引擎一直在咆哮,他握方向盘的手从来没有停止过颤抖。
到医院的时候才知道,所有人都来了,就连韩沐辰都来了,唯独他是最后一个到。
母亲的愤怒他可以理解,他不声不响的受了一个巴掌,“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