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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样子,一样乌溜溜的眼睛,一样戒备而不安的眼神。那时的卡迪纳尔二十一岁。这个女警察不会超过这个岁数,短发和皮夹克让她看起来像个男孩子:这个克劳迪娅·卡迪纳尔是个有乳房的假小子。阿尔伯特简直不敢抬头看她,这个戎装的美人让他心慌意乱。一直在打盹儿的斯台凡也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在他的睡衣上乱摸一气。这时阿尔伯特意识到一个事实,他们是穿着睡衣坐在这里呀,脚上还穿着拖鞋。但现在慌慌张张地整理衣服已经没有用了,他们一定给这位女警察留下了傻乎乎的印象。她的警惕而不安的眼神很快就变得和缓多了,虽然这眼神并没让阿尔伯特觉得有多么迷人,却清楚地表明这女警察丝毫不怀疑自己控制局面的能力。
她公事公办地打量着这两个穿睡衣的德国人。阿尔伯特看不出来,她觉得他和斯台凡很可笑呢,还是没什么危险性,或者,从一个看守的立场出发,觉得他俩不会造成什么麻烦。她哪怕微微笑一下,即使动动嘴角也好啊。但是她的脸上一点动静都没有。阿尔伯特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就连她回看他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表情,一直逼视着阿尔伯特,直到他屈服地垂下眼皮。但愿这女警察没发现他直到头发根儿都臊红了。他又抬起眼睛的时候,是向斯台凡看过去,这家伙盯着女警察,一副北德人的纯朴劲儿,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彼此的身份有什么上下之分,也没有察觉到形势有多么敏感。斯台凡一味盯着她看——女警察却毫不理会。她的视线依旧驻留在阿尔伯特身上,要么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脸,要么缓缓地向上游移,从那双彪马牌拖鞋到条纹睡裤,再到他的短袖白衬衣,他上身穿的不是睡衣。在她这么看他的时候,她的眼神又变化了一次。她的冷静而淡漠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阴霾。她将纱质的窗帘拉到眼前,尽管她与阿尔伯特相对而坐,近在咫尺,他若是伸出手去,便可触到她的膝头,却像远远地看着他。
阿尔伯特也想回望她,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他被这个年轻女人彻底打倒了,他仿佛赤裸裸地坐在她面前。他觉得羞耻,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血往上涌,不但冲上了头顶,也冲向下身。在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时候,在宽松的睡裤下面,他的阴茎挺了起来,裤子上支起了小帐篷,他就这样坐在女警察面前。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陌生了,裤子里仿佛生了一根棍子或是一根树枝。他不知道怎样才能摆脱这个陌生的身体,羞耻感立刻攫住了他,却不能让这股血流退潮。不但如此,就连女警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且毫无顾忌地向他两腿之间和膝间看,对他也无济于事。这时她的眼神变得更加混浊,更加阴郁,更加冷漠,让阿尔伯特更加迷乱,更加脸红,更加兴奋。他真想向这位女警察表白爱慕,扑倒在她脚下,紧紧抱住她的黑皮靴。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的手被铐住了。还因为这女警察向他的睡裤投下最后的、动物般漠然的一瞥,就从长椅上站起来,向阿尔伯特轻蔑地扔下一句“Cretino (意大利语,意为”白痴“)”,下了车。
这句话是不会引起歧义的,而且是带着那么浓重的蔑视吐出来的,立刻让阿尔伯特的身体恢复了正常,没过几秒钟,他已经想象不出勃起是个什么滋味了。他从未被这样纤毫不差地命中,将他由兴奋状态转到不兴奋的状态。一般的情况下,他只知道兴奋时是什么样,那是很折磨人的,而且拖个没完。自从进入青春期,他就觉得他的性欲拖拖拉拉的,是持续的兴奋。他说不准在什么时候就会产生欲望,他只能尽量掩饰,而无法让它停止,也无法让它得到满足。在青春期,他无法预见如何满足欲望,能预见的只是持久的被追逐、被驱赶的感觉,和这种来得不是时候的身体反应。也许是在坚信礼课上,也许是在家里的午饭桌旁,也许是在上学路上或是体育课上。只要发生了,阿尔伯特就渴望着一个更有威权的人说出一句让他解脱的话来,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一句什么话,直到罗马的囚车之夜之后,他才明白,一定就是这句Cretino。
天已经蒙蒙亮了,女警察的这句话还一直在他耳畔回响。囚车孤零零地停在鲜花广场和毕肖内街相连的拐角,仿佛没人想到释放这两个囚徒。斯台凡神思恍惚,看样子并没想什么心事,而阿尔伯特,在这罗马的晨曦中,在最后几个流连夜生活的人已消失,而头一批爱起早的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回想着自己整个青春期的痛苦。一个出奇美丽的罗马女警察管他叫白痴这个事实,使得他过度疲劳的脑子里涌起一切他以为早已遗忘和摆脱的事情,其中有一张画报中的照片,可以说,一切都是由它开始。这是一张并不起眼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穿着所谓的无上装泳衣。在看到它之前,阿尔伯特也有过仔细看裸体照片的机会,那是他在中学时一个女同学由家里偷出来,拿到学校里的。但是这些照片并没有对阿尔伯特产生什么影响。这些照片让他的同学们看得津津有味,他却奇怪这有什么意思。直到看见了那张画报上的照片,才真正将他从童年的轨道拖了出来。它像病毒一样盘踞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体内萌生了一种类似着魔的感觉,其表现之一就是他把这张照片剪了下来,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他将它珍藏在小皮夹里,天天带在身上,汗潮的手指悄悄将它摊开,仔细观看,直到它变得破烂不堪为止。这个裸体的或者说半裸的女人当真在他贪婪的目光中被揉碎了——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然而由她所激发的欲望,以及日后导致了他青春期全部痛苦的欲望,却没有消逝。
不管怎么说,他命里注定不会过早地有性经验。也没有人指点他如何自慰。当时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后来觉得错失这般体会,实在是痛心而愚蠢的。如果他知道能自己干,就用不着从早到晚逼着自己和无药可医的冲动挣扎了。他是怎么做的呢,在任何一个角落,比如阁楼上,车房里,或是躲在工具堆中,跟画报上的照片过不去,做着白日梦。不过,尽管他弄得脑袋发热,满嘴发干,倒很少有气无力。他很愿意想入非非,不过他不知道该想象些什么,反而弄得学习成绩退步,饭量变得极大,开始收集足球明星照片和约翰·格伦、简·曼斯菲尔德和埃里希。门德(约翰·格伦(1921),美国第一个绕地球作轨道飞行的宇航员。简·曼斯菲尔德(1933—1967)。美国女演员。埃里希·门德(19161998),德国政治家,曾任联邦德国副总理(1963一1966)。)这些人的签名。一个受着性冲动折磨的十四岁少年要埃里希·门德的签名做什么呢?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拿简·曼斯菲尔德的签名照片怎么办。照片上一个身穿大圆点裙子的金发女郎,正在转动一个安在她花园里的舵轮。这样一张照片放在裤袋里不合适,也没有在他心里引起什么触动,他只不过还想继续搜集签名。他的收藏中有海因里希·吕布克、弗雷德‘贝特尔曼(海因里希。吕布克(18941972),德国政治家,曾任联邦德国总统(19591969)。弗雷德·贝尔(1925—),德国歌手。)和索菲亚·罗兰的签名,惟独罗兰的签名让他烦躁,但并不是由于性方面的原因。
照片有明信片那么大,是黑白的,注着“LUX 影业公司”的字样,一张中规中矩的照片。大明星身披一袭带帽子的毛巾浴衣,也许是棉布浴衣。这张照片惟一让他烦恼的问题就是,这签名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对海因里希·吕布克那张签名照没有丝毫怀疑,他还有一张奥根‘葛斯坦迈亚(奥根·葛斯坦迈亚(1906—1986)。德国政治家,曾任联邦德国联邦议会主席)的,也没问题。然而罗兰这位意大利明星却仿佛天仙般遥远,他不敢相信这女人的真实痕迹会落在他的手里。为了试验一下,他用一个指头蘸了点唾沫,来鉴别一下真伪。他在那名字上一抹,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那优美的笔迹就洇开来,变成了一团无法辨认的墨团。他这下总归知道签名是真的了。为了弥补损失,他又给电影公司写了封信,却杳无回音。要么是电影公司彻底停止了寄罗兰签名的业务,要么就是人家把已寄出的照片做了登记。
此时阿尔伯特心中更加为失去罗兰的签名而后悔,同时又想起自己给猫王写过一封信,开头称呼他为“尊敬的普莱斯利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