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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8-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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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见白色的甬路上,有一条红色的带子,带子看不到两头,也看不到主人,只听见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的响。我想,这挂鞭炮,定是那上万头的了。 
  我认定鞭炮的主人是个有钱的年轻人,烧包、张扬的年轻人。但随了爆响的迫近,出现在我眼里的却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从穿着看,这老者也并不有钱,一件黑色的棉大衣,一顶老式的护了耳朵的棉帽子,一双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布棉鞋。让我更感意外的是他的表情,虽是隔了三层楼的距离,仍能看出他的脸是严肃的,或者说是沉闷的,眼角和嘴角明显地拉下去,见不出一点喜兴,就像是在放一挂丧事的鞭炮一样。今天是小年三十,小年三十有人去世也是有可能的,可人去世通常是要放两响的大炮的,放炮的也不会指派一个老者,且这老者的脸上也见不出什么悲伤。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外面几乎看不到人影子,红鞭炮和黑棉袄,在一片雪地里格外醒目。 
  我一直看着,直到鞭炮发出最后的爆响,直到那老者蹒跚的身影消失在一座楼房的拐角处。 
  我想起舍斯托夫在另一本书里说,“你的亲人已经不是亲人,而是陌生人。你既无权帮助别人,也不要指望得到别人的帮助。你的命运是绝对孤独的。”我觉得,那老者定是一个孤独、绝望的人,人可以由于喜兴放鞭炮,同样也可以由于孤独、绝望放鞭炮。 
  从阳台回到书房,我继续看我热爱的书本。 
  却有些奇怪,一行一行地看了两页,不知在说什么。返回头再看一遍,还是不知在说什么。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到墙上石英钟的秒针嗒嗒嗒嗒地响着。 
  要是冯远在家,就会听到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烟火气和饭菜的香味儿。然后他冲了书房喊,开饭了开饭了! 
  我其实并不希望冯远在家,他不在家的日子是我最感幸福的日子,我可以不按点起床,不按点吃饭,桌上有了尘土也可以不擦,冰箱里没了蔬菜可以拿水果代替,水果没了就嚼饼干,饼干没了……不过,冯远不会让家里少了这些的,冰箱里永远码得一层层的,红白黄绿蓝……五颜六色的晃人眼睛。而我,倒是可能不理会它们,一整天地埋在书里。我常想,吃饭是多么无聊的事啊。冯远的班是这样上的:一天一宿在班上,两天两宿在家里。我们结婚时他是一个青年工人,现在他已经是个老年工人了。我呢,曾经是个小学老师,现在则是大学老师了。一周里我只有两节课,有充足的待在家里的时间。就是说,我和冯远,大半的时间是一起在家里度过的。所以,我喜欢冯远不在家的日子,我喜欢想象冰箱里没有蔬菜没有水果什么什么都没有的情景,那是一种摆脱物质牵累的纯粹,物质一天比一天丰富,但纯粹却一天比一天难寻。当然,这样的话我是从没跟冯远说过的,要是他知道我跟舍斯托夫们比跟他还亲近,他不知会怎么伤心呢。 
  我真高兴,在小年三十这样的日子,冯远上班去了,一天一宿。往年,三十是要包饺子、贴“福”字、挂灯笼的,还有数不清的琐碎的事情,比如擦洗地板,换洗床罩、被罩,备下初一要穿的新衣服等等。他一上班,三十就是我自个儿的了,我就不必包饺子、擦地板了,床罩、被罩也不必换洗了,新衣服更不必非今天备下不可了,至于“福”字、灯笼什么的,我想着装进纸盒子里给楼下陈师傅家送去,陈师傅家喜欢热闹,既哄了他们高兴,也去了一层牵累。要说,把自个儿的牵累送给别人,这本身就够不上什么纯粹,可若是扔掉,就更对不住姐姐了,姐姐一大早踏了雪路送来,并自认为送来的是我喜欢的“精神”,我不能对姐姐太过分了。 
  可是,现在,我的目光在书本上,却不知书本上说的什么了。 
  仿佛是那挂“上万头”的鞭炮,把我的心给搅乱了。 
  外面的世界和我心里的世界,一向都如天上地下一般,分明而又遥远,可这鞭炮,仿佛是它持续不断的爆响,或是它绵延升腾的烟火,出乎意料地模糊了这两者的界限。 
  我合上书本,在书房里难以自制地走来走去。我努力地去想,那个绝望的老者,他其实是把一个外在的事件和他孤苦的内心连在了一起,致使放鞭炮这浅薄的外表一下子有了形而上的意味。对,形而上,我的心是不可能受制于形而下的,“心乱”不过是由形而上而来。 
  即便这样,我也没能很快地回到书本中去,除了像一头困兽一样地走来走去,一时竟想不起做任何的事情。 
  忽然,一股饭香飘进了房间。 
  我知道这来自楼下的陈师傅家,一天三次,熟悉而又准时。陈师傅一家三代人住在一起,吃饭就显得格外重要。 
  冯远说,他最喜欢看陈师傅家吃饭了,一桌子饭菜,眨巴眼的工夫就光了,馒头嚼在嘴里都吧嗒吧嗒的,那个香,那个亲啊。我明白冯远的意思,我和他吃饭,安静得就像是两只猫,一个馒头分两半,他那一半吃完了,我这一半却只咬了两口,桌上的汤、菜,我也只动很少的部分。我和饭菜不亲,他不满意。我们双方的父母都去世了,一个儿子也去了国外,饭菜在我这里,愈来愈仿佛一件家常的衣服,每天每天地穿在身上,却从想不起去欣赏它。愈是这样,冯远就愈要站在我的反面,表现他和饭菜的亲近,我不动的部分,他一一都要装进他的肚子里,就是一点菜汤,他也要揪块馒头蘸个干干净净。拿馒头蘸菜汤,其实也不全是和我的赌气,在我的记忆里,这已是他一个多年来的习惯。他曾对我说,他家兄妹六个,加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是十口人,那时候吃饭,总是狼多肉少,菜还没吃上几口,盘子里就只剩菜汤了。看来,他的馒头蘸菜汤,多半是那时候养成的了。不过我也是从那个艰苦的年代过来的,我也用馒头蘸过菜汤,我们兄妹四个,比他们家才少两口人,物质丰富了以后,我怎么就再也没用馒头蘸过菜汤呢?对待书本,我倒有些馒头蘸菜汤一样的亲切,过去的十几年没书看,饿坏了,一本又一本,一天又一天,不把世上的书看完不能罢休一样。这期间,我认识了太多的人,法国的福楼拜,英国的劳伦斯,美国的福克纳,德国的托马斯·曼,奥地利的卡夫卡,俄国的妥思托耶夫斯基……到后来,我已不满足和小说家的交往,开始走进哲学家、心理学家的门户,尼采,荣格,叔本华,柏格森,弗洛姆,克尔凯郭尔,加谬,舍勒,舍斯托夫……这期间,我也同时开始忽略曾经认识的人,我的丈夫,我的兄弟姐妹,我的同事、朋友,甚至我自己的身体。我把自己的身体和认识的人们一样对待,漫不经心,随心所欲,人们还没表现出什么,身体却率先反目为仇,让我三次住进了医院。我倒也没被身体的报复吓住,反在和医药、器械的交往中愈发意识到,身体不过是一皮囊,是一物质,比起那些精神大师,物质又算得了什么呢! 
 对于我的身体,冯远却是比我还要在意,除了经心做饭,还买各样的营养品给它,到了晚上,还要和它共行房事。我有时疑心做饭、买营养品不过是手段,行房事才是目的,便拒绝他的营养品,饭也有意吃得更少,有一次,还把一堆成盒的营养品丁零当啷扔进了垃圾箱。那次冯远真是气坏了,拳头悬在空中,仇人一样地看着我,可最后,拳头还是落在了他自个儿的脑袋上。从冯远仇人一样的目光中,我看出了他对那些营养品的热爱,当然同时也热爱我的身体,打坏了,他还怎么行房事呢?不过那一次,冯远竟是一个多月都没碰我的身体,饭也做得潦草了许多,要不是我主动帮他做了几回饭,他怕都要永远潦草下去了。 
  那次主动,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次身体对精神的反叛,又像是一次情感对思想的挑战。那些天,我一反往日对食物的漠然,忽然非常地想吃油炸带鱼。也由于冯远已经很多天没给做过了,他像是赌了气,带鱼冻在冰箱里碰也不肯碰。有一天,我到底是忍不住了,自个儿跑进厨房,拿出冻得邦邦硬的带鱼,当啷当啷地就放进油锅里了。当然,也不全是为了食欲,还由于在我想吃油炸带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竟想起了冯远的种种好处。想我读书的时候,他总是轻手轻脚的,看电视只开到微小的音量,做饭把厨房门关得死紧,咳嗽一声都捂了嘴巴。想我们吃饭时,他总不时地夹菜给我,刚结婚的时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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