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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高兴的欢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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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所以任溶溶于1956年发表于上海《少年文艺》第2期上标题为《没头脑和不高兴》的文章内提到两个孩子在一仙人帮助下长大成人一事以及其它叙述,只可当作童话来读。或许这一提醒实属多余,对我却起到了一柄英吉利裁信刀挑开现状之外壳同记忆的教唆之间业已干涸的黏连的作用。相信作者出于善意捏造仙人,倘真有那般仙人,其心可诛,必入地狱,又折返人间,考验人的坚忍不拔与投机取巧之心是否有所改进而能趋于平衡。我也可认为此文同我及我所真实认识的人无关,那些雷同纯属巧合,这种巧合产生起来又是非常的轻易,只是有时我会想到我的朋友布高兴也一定看过这个故事,它在1962年又被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同上海电影专科学校合作搬上银幕,自此距真实发生过的事件越来越远,同我们关系也越来越密切,也许布高兴也想过我会怎么想的,即便只是半分钟的念头。而且最近我愈加频繁地想起此事,也许是我有一点儿老了,也许只是消停了许多年的多愁善感的旧病复发。我所期许的,唯有自自然然平平安安地生存生长下去,布高兴的想法、事情的定义、数学,这些都是我所不能了解的,也不做奢求。须强调的是,我、布高兴和其他人,全都确有其人,并非童话中子虚乌有的角色。

2

  某年夏,梅大大学毕业,蹩出校门,四顾茫然,家也没回,由南京坐火车北上沈阳,寄小表舅篱下,写诗之余科研,科研之余苦闷,苦闷之余徜徉。一日徜徉间见某建筑内一美貌白衣女郎,遂变徜徉为徘徊。
  内心激荡与日俱增,未经合理有效的控制,愈演愈烈,终成狂热,不可收拾。自一骤雨初歇的傍晚他往那窗内扔进第一封情书后,他相继扔入的还计有:情书三十六封(其中两封未完成,一封已拆启,抨击朝纲,言辞激烈,油印,疑伪)、牵牛花冠一顶、杂花一束、画作两张(一为自画像、一为凭窗远眺图)、雨花石一块、英雄牌依金笔一枝、空白日记簿一本、《基督山伯爵(上册)》一本、《约翰克里斯朵夫》半本(另半本似被撕去下落不明)、《科普文摘》杂志一本、彩色玻璃珠四颗、各色年历片十九张、远洋公司钥匙扣一只带钥匙一枚、豌豆黄一块、波斯猫一只、杂色小猫一窝、拖鞋一双、铁锅一口、马扎一个、羽毛两片、晾衣夹一个、眼镜片两片、子弹壳五十余枚等等,最大的手笔可谓一棵开满白花的小树,最具震撼力的是一只苏产手榴弹形单筒望远镜。一回,他扔进一只有机玻璃镇纸,窗内回飞出一只山形石笔架,命中了他的头,迷离恍惚中他感受到了沸腾的血的温度,看到了窗边伫立着怒不可遏的中年护士长,她和他爱人的倩影重叠在一起,他如愿以偿涉水抵达她身畔。 
  他在她身边吃穿住,用上了先前扔进来的一些东西,“我预感要和你在一起。”他们直纠斗到冬天,她说过什么,他都给她记着,她说过一千次:“你有病吧。”说过一千零一次:“你没病了,滚蛋吧。”他说:“我的护士姐姐,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接着又在住院申请中情难自禁写出了“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这样的句子。可见他婉约过,也豪放过,还兼容并举。然而冬去春来,他再也找不到与她继续厮守的理由,冰雪消融,掩埋在下面的东西也跟着一并消融,荡然无存。 
  十余年后,梅大南下广西,娶赵氏,生一女,艳而且芳,取名投瑙。意取自“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赵氏心知肚明:玛瑙代表他扔出去的所有珍宝,他来时已两手空空,只带了一身伤病及冥顽不灵、死不悔改,还有对千金一掷的青年时代的无限怀念与仍然沉浸其中的幻梦。“若我用那红玛瑙打中了你的头啊,今夜你会不会来?”他喜欢那些反动黄色歌曲。多亏他始终一贯的乐观与好奇——往一个窗子固执地不断扔各式各样的东西,期待会等到怎样的回应(包括溟寂在内),前提是那窗子也持续开着——梅小姐才没有叫上“木瓜”。

3

  中老年白衣天使从一口不大的袋子里陆陆续续掏出那么多东西,先是放在桌上,桌子放不下就放椅子上、地上,填满了我家。她手脚麻利、絮絮叨叨,说那些猫立即从后窗跳了出去,好比一窝蜂,说她如何在玻璃珠上高高摔起飘然落下,说她骑车时用那只晾衣夹夹裤腿儿,耷拉着的唇边浮现耷拉着的微笑。
  我眼珠子瞪得发直,她把这些东西都搬到这儿来,从北方搬到南方,从过去搬到现在,她是个变戏法的,变戏法的行家已经销声匿迹了,乍一见之下,我突然感觉饥肠辘辘。后来才发现这是怕的,一怕胃就空,直想把空胃像袜子那样翻出来,自个儿躲到里头去,被消化掉。护士大婶观音般看着我,我很不满,我纵使矮,也不至于那么矮,况且还没有生长发育。其实她这么看我,是因为我流口水了。我在想她要是不住手,我就会没地方住,我们家我最小,要腾地儿,准头一个轮到我。 
  我母亲在背后轻推了我一把:“还不快谢谢。”天使大婶说:“不用谢了,都是他自己的。”我母亲听了不由得直叹气:“瞧你这个没头脑,大起来可怎么做大事情啊,唉,大起来怎么得了!”其实她俩压根就没在说我,都在泄私愤,即便不愤,也是私事私德。大起来,我朋友布高兴说:私事私德不讲,要讲也要讲动机。依我看,动机也不要讲。

4

  我常常经常在这样饿的时候,去找布家的孩子。正如我非但不是没头脑,还聪明伶俐,布家的孩子从不犟头倔脑惹人嫌,他听话懂事,随和温顺,善解人意。
  他给我画饼充饥,并在这种过家家游戏的角色分配上慷慨提议说:“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听了这话就呆头呆脑站着,就像钝菜刀旧砧板,他则活蹦乱跳笑容可掬,有时他走过来,拉起我用别针扣在罩衫胸口的叠成长方形的手帕,为我擦去晶莹的口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杀气腾腾。
  我们做的游戏,也兵戈旄钺,也男耕女织,也指鹿为马,也磨难重重。
  我们住在老城区边缘一条叫无名大街的小马路上,无名大街上种着槐树和香椿,还有据说已绝种的青木蓝蝶玲珑脆弱的白色影踪——它们的黑色大眼睛占了小巧的脸孔的二分之一,活像外星人。十二条胡同像十二个月一样从街这头排到那头,随后街也随之嘎然而止,却并非死路,只是长出了柔和的草、委婉的树、懒散的石头,在那之后,仿佛若有光。我大约花上五分钟就能从二月走到七月,从我家到他家。我们在无名大街上爬来跑去,度年如日,四季如春。
  布家阿姨说我握筷子高,长大会远走高飞。我就看布高兴拿筷子,他左手端着碗,筷子捏得很低,像拿笔。后来我握筷子越来越高,用上了一米长的特制的筷子,用那样的筷子吃东西,就得把胳膊伸出去,头向另一边偏,姿势很像丝路花雨的琵琶手,又像要乌江自刎,寒光闪烁,令人惴惴然,一指点,也很随。到了那时候,这已经是做派,干我们这行,再低调也免不了有一点这样那样的作派,而且低调的作派也很流行起来。私下里我改用勺子进食,得心应手,可惜和我算得上私下里的,越来越少,到近年已不出三个,布高兴是其中之一,然而他已失踪多年。
  我们某一个阶段的又一个第一次相逢,我便是左手端着一个碗,右手拿着一米多长的摧肝丧胆的细筷子并支着尖下巴坐在桥头——我事先支人在那儿摆了张藤椅,小心照料,殷勤拂拭,使风不吹雨不打叶不落鸟不拉屎,藤条根根赛薯条,黄灿灿、香喷喷、喜洋洋。黄昏俏丽,桥上夕阳晚风,桥下清流浮光,他头上方巾、颈后碎发、手中书页轻轻飘动。他迂而可爱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打?”我肚子里差点没笑翻,——和你打?上学上傻了吧,你还觉得咱俩有一拼啊。实在太好笑了,不笑不行。于是我淡淡一笑,说:“因为和别人打没意思。”

5

  我必须承认,我已突然发现犯了错误,我无法就时间问题作出解释,在开头写出了两个钉子般确凿的年份作茧自缚,上来就陷入昭显的极大的困境,尴尬而不能自拔,我不得不老实说那是为了以对某些作品风格的有意模仿掩饰至今仍悬而未决的迷惑与混乱,然而显然失败了。我拽着布高兴在时间的荒野上进退维谷跋前踬后,如同过去我做的那样,我把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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