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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园长把被子蒙在头上,吭哧吭哧。
那人没来敲门叫吃饭,连个手机短信也没有。
今夜非常清净,清净得出神入化外星系一般。
太好了,没人来管了。没人管他浪费水,浪费电,浪费纸,挥霍地球资源。
可以肆无忌惮地洗澡洗上一两个小时直到皮肤皱巴巴,可以把一件被子洗上个四遍五遍,可以把酒精大瓶大瓶倒在浴缸里,可以哗啦哗啦大把大把抽纸巾,可以盯著天花板的污渍失神半天,哈哈!自由了!他自由了!
不过目前没什麽精神开心,因为每隔一分锺,他就要拿起纸巾擤鼻涕。这些鼻涕顺著鼻黏膜纤毛运动的方向,或流向鼻後孔到咽部,或流向鼻前孔到面部。鼻子不通就只能用嘴巴呼吸,一张一合,像个金鱼。
他心里一面偷偷骂著孙富贵的喷嚏,一面担心幼儿园的水痘风波,目前虽没检查出 水痘,但那些个流鼻涕打喷嚏的,统统可疑!
床头垃圾桶白花花的废纸巾堆的小山样高,眼看就要玉山倾倒,他无力地摊在床上,异常悲愤地望天:神啊!究竟为什麽给人类鼻涕这种东西?!粘答答滑腻腻,一点也不美好!!!!
啊,满出来了,垃圾桶满出来了,就像鼻涕一样。。。。。。。
他摇摇晃晃起身,把被子上,地上,桌上天女散花般的一小团一小团纸巾拣起,丢在垃圾桶山顶上,然而啪嗒啪嗒落下地来,他洗了手,戴上手套,把那山头压平打实,拎起垃圾袋,出门丢垃圾。
头觉得沈甸甸的,走路却轻飘飘的,著实有趣,哈哈!
随著夜晚的降临,李朝东愈发不安起来。
他四仰八叉摊沙发上,漫无目的转换频道,一口一口吃光中午的剩饭剩菜,仅剩几个草莓一口一个,孙富贵的薯片连同那几个瑞士糖也三下五除二扫的一干二净。嚼著那糖果甜津津就像某人的肉,咬那薯片嘎巴嘎巴就像某人的骨头。
新闻联播也结束了,他想著,万一那人敲门进来要晚饭吃,他就脖子一横说病了,如此种种,然而并没有人敲门,更没有人要饭,今夜非常的清净,清净得超凡脱俗寺庙一般。
在电视嘈杂的声响中,他忽然听得隔壁门嘎吱开了,心里咯!一下,犹豫一会,无声无息地扒开小道门缝往外看去,心想他或许要来找饭吃呢?
然而门外空无一人,他向走道一头看去,见伍向阳穿著白睡袍,腰里系条花围裙,手里戴著白手套,晃晃悠悠拎著个塑料袋,里面满满是一团一团的纸巾,白花花的,量还不少。
李朝东看的真切,心想:娘的,还说不打飞机,竟然用得满满一袋子纸巾!
忽转念一想,不对,就是他大学四个兄弟连看一晚上毛片马不停蹄一滴不剩也没能那麽多啊!
这麽想著,那头停了脚步,咳嗽一声,把垃圾放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捂住鼻子用力──
李朝东恍然大悟,原来是鼻涕!
他看著那人把垃圾丢到黑洞洞里,又转身来,便慌慌张张把脑袋缩回去将门关了,手扒拉著墙壁,表情狰狞:
呵!谁叫你那麽爱干净!越是远离病菌,对病菌就越没有抵抗能力!活该流鼻涕!流死你!这叫报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哈哈哈哈!!!!
他正悲愤著扭曲著,门外没有了动静,便又好奇地悄悄将门开一条缝,向外探去。
不料伍园长正站在离房门不远的地方,正抽了张新纸巾放鼻子上,没有戴眼镜,看起来分外憔悴,头发也是乱著的。
躲闪不及,一时两人眼对眼,十分的尴尬。
29
李朝东在门缝里猫著腰,缩著肩膀,表情扭曲,保持作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他看著他,很想把门一关了之,但实在不晓得应该摆出怎样一张脸来关门,遂直起腰,绷紧脸,低低问了声:“感冒啦?”
伍向阳没料到他探头来看,也有些怔怔的,没戴眼镜,反正看过去对方的脸就是白生生一团不晓得什麽表情,只“嗯”了一声,不痛不痒。
他又问道:“吃饭没?吃药没?”这音调,却是冷冰冰的。
“没。”
“喝──?!”李朝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有痰的低叫,握住门把的手心有些冒汗,心里嘀咕著:混帐!是不是又想让老子送饭送药到你嘴边上?!别以为不吃饭不吃药老子就心疼了?!
老子不心疼!
不心疼!
一点儿也不心疼!!!
伍向阳见他半天不吭声,也不爱木头一样杵在那,转身就要回房去,却被一把拉住袖子,这一拉竟失去平衡,往他怀里倒去。
李朝东没想他杨柳一般不禁拉扯,连忙扶住他,两人俱是表情惊异。
待他站稳脚跟,忙放了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不碰你,不碰你,免得你又说我把你污染了!”
与他一对眼,更近了,也看清他脸上泛著些不自然的红晕,鼻子由於撮鼻涕太过不但发红还破皮,看上去有些滑稽,眼神则喝醉一般恍惚。
不太对劲。
李朝东有些犹豫地伸手去摸他额头,烫的他倒抽一口气,低声问道:“有没有量过体温?”
他皱起眉,有些不耐地:“没。”
“你。。。。。。你。。。。。。”李朝东莫名地满腔愤懑,欲言又止,口吃半天,却只从牙缝里挤出响亮的一声:“你活该!”遂转身进屋去翻找温度计。
当他拿著温度计转身,人家早默默回房里去了,门外空荡荡的。
李朝东站在门口,转来又转去。
也是,鬼知道他去拿温度计了?只听得一声“你活该”,谁还要继续站在门口吹风?
李朝东才一抬手要去敲他的门,忽然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迫使他扭头一溜烟跑回屋里,手里还捏著那个体温计。
他听得脑袋里两个小人说话,一个小黑人说:“嘿嘿!瞧吧瞧吧!又要送上门去,送去了体温计,然後必定端茶送水,亲尝汤药,你究竟有没有骨头啊你?!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大丈夫啊你?!你是他的保姆?仆人?还是一条狗?谁阻止他吃饭啦?谁阻止他服药啦?没人麽!饿了病了还不都是自找的!他是活该受这份罪 !就该让他尝尝苦头!!!”
又听那小白人说:“发烧可不是开玩笑的,又不是故意装病来的,像这样没什麽抵抗能力的人一旦得病,便一发不可收拾,万一烧过头变成傻子那可怎麽办?把个病人丢著不管又哪里像个大丈夫所为呢?在外靠朋友,你不救他,谁来救他呢?”
不在沈默中爆发,就在沈默中死亡!
李朝东摇摇晃晃地从沙发里爬起来,听得隔壁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他走到门口又听得他接连打了两个呵欠,忽而一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使命感降临在他身上,泰山压顶,好不沈重,遂去敲门。
伍向阳打了一个喷嚏,接著想打又打不出来,十分难受,只得打两个呵欠做缓解,这一打呵欠,鼻腔内气压升高,鼻泪管又受堵塞,眼泪的回流通道被堵,泪水在泪道里短时间受阻,便夺眶而出。
於是门一开,李朝东便看见两行清泪挂在那人脸上,眼睛红的兔子一样,目光哀怨如一把小剑捅在他心窝上,顿时只觉天崩地裂,头晕目眩,软软款款地说:“你这是何苦呢?别折腾自己了,我那都是气话,没有骂你的意思,喏,体温计给你,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於是场面一发侠肝义胆,儿女情长。
伍向阳一面用纸巾优雅地擦拭眼角的泪水,一面用带著浓重鼻音的声音说:“没事,我用我自己的,只是要找找。”他说著,吸吸鼻子,转身进屋,并没有关门的意思。
李朝东犹豫几秒,亦随他进屋,乖乖脱了鞋子,说:“你去躺著吧,我帮你找。”
他坐在床沿,向墙边柜子一指,抽张纸巾继续撮鼻涕。
李朝东看他几眼,战战兢兢去开柜子,好家夥,简直一个小型医务室!棉签棉花棒绷带,酒精双氧水紫药水,大大小小一应俱全,塞的满满的,一时也不晓得从何找起,只得乱翻,一面问道:“哪里来那麽多有的没的?”
“学校医务室随便拿随便有,不要钱的。”
李朝东听了有些想笑,又抑下了,从棉花角落里找出体温计来递给他,默默看他缩进被窝,将体温计甩甩探进衣襟里放腋下夹好,又直勾勾盯住那床头小灯下阴暗分明的半边锁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一时寂静,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