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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与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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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几天煤油炉没人取走,可用电炉停止了。人们纷纷称道:庄校长,真服了您啦, 您真有办法教育人。他也谈笑风生:人都是有廉耻心的,要的是善于启发引导。天下哪有不化的顽石?它不化,是温度还太低嘛。正说着,电灯一暗,黄弱得厉害,众人面面相觑,说不上话来。用电炉的又开始了。    
    抓这用电炉的。人们愤忿了。“怎么抓?挨家挨户查?谁会把电炉摆出来让你看见?这不是办法。”庄韬摇着手。不用挨家挨户,是谁用,猜也猜出来了。“你猜有什么用,证据呢?再说,一旦撕破了脸,就难教育了。”教育家又摆手。那怎么办?    
    人们平时是散沙,不散不正常;但他们在公共利益被侵犯得太厉害时就团结起来了,不团结不正常。不再请示教育家就开始行动。深夜了,大院的灯差不多都熄了,七八个人蹑手蹑脚来到大院门口的电表下,电棒一照:转得风车般快。不是用电炉是用什么?    
    他们又轻手轻脚走到小北院,一排北房,他们悄无声地在四号门前停住。大热天,小屋门窗紧闭,拉严着窗帘,透出微弱的亮光,真是做贼心虚。他们用借来的仪表测了一下伸进屋里的电线。房矮线路低,稍欠脚就够着了,仪表很先进,不用接连,一感应就有了指示:小屋里正在大瓦数用电。他们相视了一下开始擂门,屋里灯一下灭了。他们更用力的擂门,今儿别想躲过去。听见里边慌张了一阵,一个男人充满敌意地问:谁,干什么的?外面的人粗着嗓子没好气地嚷道:派出所,查户口的。里面一下老实了:好,好,我就开门。灯亮了,门开了,人们像挤过一个瓶颈呼啦一齐涌进去,只有这样,人们才有勇气,然而,却一下都愣在那儿了。    
    主人熊国兵是挺魁梧的男人,穿着个小裤衩满脸恐惧地立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双筷子,地上的电炉正咕嘟嘟煮着鸡蛋挂面。床上紧裹着毛巾被有点哆嗦地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半裸女人。粉红的裙子裤衩挂在椅背上。他老婆不在家?    
    好一会儿人们才反应过来,有个男人咽了口唾沫说:我们是来查电炉的。    
    熊国兵立刻活了:“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了,我认罚。这个月大院儿的电费我一个人都出了。”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十元钞票塞过来,没人接。“你们抽烟吗?”他又拿起烟来分散,人们自然都客气地推让。“来来,大伙儿坐。”他搬椅子拉板凳,显出一股圆通世故,人们当然不会坐。有个妇女端起气来,正正经经地说了两句:“以后你别再用电炉了,二十八家一个电表,这理儿你该明白。”“我说过了,永远不用了。再用,我算对不起大伙儿的教育,望大家担待担待。”他拔下插销,端下锅,通红的电炉丝顿时见暗,他提着插销线,把电炉拎起来:“你们没收了吧?……不?那我明儿一早砸碎它,扔在大院门口垃圾堆上。大伙儿明儿眼见为实。”


下卷:第三部分晨起晚睡,昼劳夜梦

    月光下,西院北房二层楼的阳台上,檐影下,只立着七号的女孩子。她仰头看着天上又快变圆的月亮,断断续续地哼着歌。她回头看那边六号家,阳台玻璃门开着,纱门紧闭,半透明的红色窗帘后面有微微移动的人影。她和他约好,今晚在阳台上聊天的。怎么不来?    
    六号,就是那家一天到晚拖地的上海人。上中学的儿子正在和父母商量事,小妹妹坐在台灯下聚精会神地做着作业。奶奶要从上海来北京住住,但她行动不便,谁去上海接她呢? 父亲说道:“瑞瑞倒是放暑假,但是……”“他太小了,自己还照顾不过来呢。”母亲说道。“也是,瑞瑞还太小。要不咱俩谁去吧?”    
    吉小瑞,为第一次与父母一起共议家事而感到兴奋:“爸爸妈妈,我已经快十六岁了,完全可以胜任,我去吧。”他是男子汉。    
    “不行。”母亲说,扶了一下眼镜。    
    “还是我去吧。我正好有一本书稿要送到上海出版社去。”父亲说。    
    吉小瑞更有劲头了:“爸爸,这件事也交给我吧。”他渴望到社会上闯荡。明天就动身。他忘了今晚阳台上的约会。    
    庄韬,像所有人一样晨起晚睡,昼劳夜梦。他的许多梦也是不便讲给他人听的,荒唐,没逻辑。人在梦里就变成另一个样儿了?自己的思想还要继续改造,灵魂还须进一步净化。    
    人活着要崇高,人要追求道德美。他到处讲。同志们,同学们,如果我们没有美好的道德,就好像赤裸的野人,那怎么行呢?有的年轻人在生活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左右有多少白眼全当看不见。那像话吗?有容貌,有地位,有金钱,有权势,都比不上道德美更宝贵。    
    他外出开会,正好又是“她”陪同。路过一个路口,一个灰头土脸的农村妇女坐在马路边咳嗽着,一口又一口地吐着痰。真不讲卫生。“她”嫌恶地说着,侧脸而过。是不讲卫生。他也说着,从旁边走过去。但他又站住了。怎么,丢东西了?“她”回头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又走回那个农村妇女面前。你怎么了,为什么坐在这儿?他问,闻到了难闻的馊臭味。妇女仰起脏污的脸没精打采地看了看他:来北京找儿子——他在这儿做木匠——没找着,病了。说着又咳吐。他看着脏秽的咳吐物,恶心翻胃,硬逼着自己蹲下身,和蔼地问:你是哪儿来的?哪儿不舒服?感觉到“她”也慢慢地走回来了,站在自己身后。都问明白了,他搀着妇女一点点站起来,走到附近一家医院。替她挂号,陪她看病,对医生护士做解释,为她交药费。最后,给了这位农村妇女回老家的车费。    
    开会误了,人疲劳不堪,身上又脏污又难闻。“她”不远不近地和他并肩走着。我应该不应该这样做?他问。“你为什么不再送她去火车站?为什么不替她买好票?再搀着她上火车?”“她”这样说道。他站住了:你什么意思?批评我没做到底?“我没批评你,我是问,这些事你管得过来吗?”    
    他一路上在萦回这个问题。他为什么没再做到底?又问:“如果那个妇女是麻风病,浑身腐烂传染,自己还会搀她吗?”这件事,他后来一次又一次在讲台上公开了出来,“我根本不像人们宣传的那样完美。”但台下却为他的完美崇高热烈鼓掌。“你真是个好人啊。”有人写信这样说,那个农村妇女临别时也曾这样说。    
    他做了一个梦,飘飘逸逸走近来一个人,打量着他微笑。    
    又一个梦:脸盆中的豆芽摇头晃脑地钻出水面。    
    他又回到金象胡同一号,每天都得过那窄夹道儿。这位滕处长也太霸道了点儿,瞅这两间新盖的房,再看他背着手站在门前那份趾高气扬,真像鱼肉乡里的劣绅。但自己照例还和他打招呼,他对自己也显然比对别人客气得多,哼。    
    自己受了二十多年罪,生活一旦安定,这么快就发胖了。坐沙发,坐小汽车,和人们一一握手,气宇挺轩昂,可挤着过这夹道儿是不太舒服,压抑,进了家也不舒展,憋屈。和老婆不多说什么,她忙她的,他忙他的,晚上也不在一块儿睡。饭好了,她叫他一声,他便摘下眼镜揉揉眼睛,站起吃饭,饭桌上说两句家常话。    
    四个孩子不断地提要求,二十三岁的一个,二十一岁的一个,十九岁的一个,十七岁的一个,递减数列;男女男女,符合村俗讲的“花生”。他们向他要钱、要东西、要出国。    
    他去年出过一次国,美国,去看亲生父亲。离别几十年,父亲见了,难免很感慨,但多少又有些生疏。问了问国内情况,问了问他的情况,问了问他早已去世的母亲,陪他在美国走了几个地方,给了他不多的一点钱。父亲早在美国又娶了妻,有了儿女。对他自然较淡。他能理解,但又很失望。他在美国言语不通,在街上走,匆匆的行人和汽车,街道和商店都是冷陌的。一个新鲜而又无情的世界;一个缤纷而又单调的世界;一个让他大开眼界又让他难以亲近的世界。他不适应这里,这里也不需要他这样的教育家。他在这里无足轻重,没人理睬,走过街道,像掉进自动电话塞币孔内的一枚硬币,像高楼大厦下一根陈旧的灯柱。这里信奉豪华的酒店,汽车,明星,亿万富翁,球场上的狂热,酒吧里的疯狂,没有人听他的道德宣讲。他真爱中国啊。


下卷: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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