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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天雷被引向塔心,反击向白素贞所站之处。
“既需妖魂为祭,不如用我。”白素贞的声音亦未变,但音声中的气质却变了。
那是种类同于青蛇,却如雪亮锋刃,刮在骨上却叫人沉醉无言的清艳。
“王气是仕林所泄,我为人生母,偿抵此罪,亦所应当。”
白素贞静静站在当场,闭目待死。
“你偿不了此罪。——我亦偿不了。”
青蛇挡在白蛇面前。
轰然巨力。
青蛇双掌接下。
三番四次重伤之躯,竟挡下白素贞与不空绢索合力一击。
“修过人欲大法之人……神魂灭处,化为世间欲虫,又岂能为祭品镇导王气?”佘青凄然一笑。
他真正实力,至此方受重创。
这世上或没有人知青蛇究竟会为自己留多少后路。
但到了此刻,许仕林却忽然觉得,佘青已经失去他的最后一扇生门。
他对白素贞用了人欲大法,动伊怜惜慈悲,而后欲图控制白素贞杀不空绢索。
于是白素贞亦反过来对青蛇运用人欲大法,以己身安危逼得青蛇出手,身心俱创。
——看懂之后,许仕林忽然有种悲哀之念:
这盘好戏,看起来,已经到了□,亦逼近了尽头。
第三十九章 国殇?九歌(1)
人间四月天,天暖意动。
人间无数夫妻男女,春情勃发,在此时播种,阳入□,才能有来年冬日生下的一男半女,传续这个人间社会。
人不能长生。于是人分男女,以奇妙方式相互□,而后从骨中分出骨,血中诞下血。
只要骨血相传,人便是永生之物。
妖拜月,仙清修,佛寂空,便又如何?所求的亦还是那一点永恒,贱如蝼蚁的凡人,便凭借爱欲,就能轻易做到。
是以当年灵宝天尊傲啸三界,掌控十万道门佛土,最终留下的宝典竟非修炼之道,而是一本“人欲大法”。
人欲便是恒永。
能够操控人欲,便能将漫天神佛,欺于掌中。
当世修人欲大法成就最高者,乃西湖白素贞。
先为白佘山女主,后拜入灵宝天尊门下,以妖魅之身享无边佛缘,呼风唤雨,触手可求。
因一本人欲大法,结识了妖界后起之秀佘青。
一段孽缘,百年纠缠,更留下一子,如劣迹难洗,人欲一事,已成白素贞心头大患。终于伊下定决心,与青蛇一同开始修炼师尊留下的宝典大法——
九重天地,便到了此世。这五百年岁月,过得如梦幻泡影样,轻无分量。
如今站在雷峰塔下,天下即将倾覆,两子惑乱天伦,而那一个忽男忽女的祸首,正站在自己面前,濒临绝境。
白素贞伸出手,轻抚佘青的长发。
佘青反手抓住她手。
冰凉的手,毫无温度,和许仕林一模一样。
而佘青的手上却因横流的鲜血而显出温热。
一冷一暖,一爱一梦。
一饮一啄,一劫一缘。
并无人来打搅青蛇与白蛇相互慰藉的这片刻。
因不空绢索已转身,全力攻向西湖上的那船黄泉渡。
许仕林惊诧一声,亦合身扑去,守护心爱之人。
——黄泉渡虽有异功,但若不空绢索真正豁出毕生修为,要破世间任何事物,未有不能。
涂九歌站在扁舟之上,凝神静气。
不空绢索喝出一个“破”字,西湖水陡然下陷三尺,无边涡流不知从何降去。
雷峰塔已倒。
西湖水将干。
黄泉渡苦苦挣扎。
许仕林已经赶到。
星辉已耀目如日芒,击向不空绢索。
万千年的沉埃,漫天扬起,窒闭于天地之间。
彼日杭州扬尘,水上水下,死一万人。
万人浮尸。
当年水漫金山之劫,黯然失色。
不空绢索与许仕林缠斗。
黄泉渡随着湖水下陷,站在青蛇白蛇的位置,已看不到涂九歌与佘雪晴形容。
只能听到许仕林忽然开声。
“若我自愿救世,你可否不杀他?”
——许仕林终究不敌不空绢索神力。
青蛇掌指忽然一紧。
白蛇柔柔将他拥入怀中。
“如今之局,你已彻彻底底无力左右了。”她悠悠攀在青蛇耳边,吐气如兰。“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意的究竟是我,还是你自己的争胜之心?”
“我不会输。”青蛇答她。“所以无需争。”
“是么?”
瞬息间风云又变。
许仕林诈败而已。
不空绢索微一收势,许仕林掌中一道银河,迅疾击向黄泉渡船。
西湖水已迹近干涸,被银河水一托,渡船又浮起空中,竟向天外而去,快如飞箭。
许仕林为救佘雪晴,不惜将他之神魂,送向另一个宇宙。
“荒谬!”不空绢索怒斥,“宇宙倒转,千世应劫,文曲星你向天借了胆么!”
“彼此彼此!”许仕林咬牙,“所谓人间倾覆,本非天灾,实是人祸而已。”他催动银河之水,送那渡船远行。
不空绢索拂尘化剑,去斩那天河水流,星辉一片一片逃逸,却又聚拢了来,无从灭迹。
她终动杀机。
“山人原本倒是可以放过佘雪晴。”她狂放而笑,“但现今我已决定,便以佘雪晴之魂来祭雷锋塔底临安王气!白蛇青蛇,乃至于你,三人的罪孽,便叫他一人来偿罢了!”
她有意激怒许仕林。
许仕林知是战术,却真被激得心头火痛。“最最无辜之人,却要背负最最沉重的命运,这便是所谓的菩萨道,所谓的慈悲心么?菩萨果然大彻大悟,不愧是这蝇营狗苟的人道总摄!”
许仕林掌截不空绢索之剑。
对撞一招。
不空绢索屹立不动,唇边首现血迹。
许仕林就被剑气震得如脱线纸鹞,随着一蓬血雨飞了出去,重重落地。
转头看时,银河水托载的黄泉渡舟,却已杳然无迹,脱于天穹之中。
许仕林伸手按住自己身上剑伤,面上现出一丝笑容。
“不空绢索,你终败此局。”
白蛇青蛇双双侧首,向许仕林望来。
一时间湖边春风乍起,拂动十里外无数新尸。
不空绢索看住三人。
一窝蛇鼠之辈,俱都有这世间最为美丽的皮囊,如春花秋月,享无限妖娆。
世路便由此而乱。
美色如刀,悬于世人颅首。千年万年,人欲两字,都是脱不去的亵渎。
天命如此,又如何改?
不空绢索踏出半步。
却不是向着许仕林,亦不是向着青蛇白蛇的方向。
许仕林忽然心中一跳。
似有不祥预感,直逼而来。
“山人不屑与你们斗计谋智巧,但事既至此,有些棋亦不得不走。”不空绢索冷冷望住虚空。
毫无一物的空中,远见白云,银河残留的水汽,映出妖异的彩虹。
“出来罢。”
不空绢索用一种极为奇怪的口气,向着那彩虹出声。
青蛇全身的肌肉,忽然僵直紧绷。
原本收口的伤处又开始流血。
“……怎么了?”白素贞带点天真好奇地问。“这世上,竟有让你如此紧张之人,如此害怕之事?”
青蛇与白蛇相握的手掌,微微颤抖。
(2)
彩虹下,一舟徐来。
许仕林的心往下沉。
黄泉渡。
竟是那艘本该刚刚由银河之水送向了异度宇宙之中的黄泉渡!
船头上涂九歌的大氅被风吹起。
雪白蛇丹在他手中,被一层似妖似仙的光芒笼罩,蛇丹宛转,有淡淡腥香传出。
——那香许仕林不懂,青蛇白蛇却讶然出声。
那是妖族元丹将碎的先兆。
“阿涂,你……”青蛇沉声说出几字,忽然又紧紧闭起嘴。
不空绢索站在那里,她所持的拂尘已变为天缆,牵引黄泉渡落下地面。
许仕林仓皇地企图挣扎起身。
“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雪晴先生。”
“莫要妄动。”不空绢索声无喜悦,却有萧肃。“你若妄动,涂九歌将即刻捏碎蛇丹,佘雪晴便此魂飞魄散。”
“……涂九歌不是你的人么?”许仕林转而看向青蛇,然后忽然明白过来。
明白过来为何青蛇面上,竟显出如此痛苦的神情。
黄泉渡一点一点落下地来。
涂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