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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次才刚一转身,立刻看到久马出现在自己身后。
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的拳头就狠狠地揍在了他左侧的脸颊上。
那个用尽了全力的猛击令他重重摔倒在回廊边,手臂的关节撞到廊下的岩石,顿时传来了一阵难言的剧痛。
没等他站起来,久马就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拽到庭院中的假山石下,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地瞪着他,双手骨节咯咯作响。
“你做了什么?”
清次伸手擦掉嘴角的血,慢慢反问:“你知道了什么?”
久马的手渐渐松开,这简短的反问仿佛就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而且还是肯定的。
“你这个混蛋!”
他压抑着的声音变得充满了愤恨,举起的右手又要往清次的脸上挥去,但却被挡了下来。
清次一把推开他,拍了拍被揉皱的衣服,向他说道:“如果你对此感到不满,刚才那一拳就算让你发泄过了,下次再来的话,我会还手。”
“为什么……”
久马站在原地,压抑着愤怒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清次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久马是从小和秀家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的人,那种忽然被排除在外,降级了似的感受,的确令人难过。
体会到那种无可奈何,又没有办法改变的心情,纯洁无瑕的少年时代,心底炽燃着对于未来的理想和憧憬一并被毁坏的难过,清次看着久马的背影,忽然开口道:
“有人对我说,主君是鱼,家臣和武士是鱼的眼睛,百姓则是水草。”
他的眼睛转向湛蓝的天空,也不知道久马有没有听,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我觉得,与其变成鱼眼和水草,还不如干脆就做池塘里的水。”
清次的嘴角边露出了一个微笑:“久马大人,鱼离开水不能活,而没有鱼的池塘也只是一潭死水罢了。”
他说完这些话,不再看久马的表情,就那样沿着回廊走了出去。
“什么鱼和水……”
久马一个人在庭院中,他紧攥的拳头无处发泄,用力地击打在嶙峋的假山石上。
一瞬间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感激发了心中的怨恨,他恨恨地道:“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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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脸怎么了?”
秀家看着清次左边脸颊上的一片青紫,嘴角微肿着。
清次用手托着自己的下颚想了一会儿说:“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大概?”
“嗯,大概吧,一时说不清楚,这是常有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秀家点了点头,明知道他在敷衍了事却也没再追问。
对于昨晚的事情,谁都闭口不谈,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说出来反而让人感到尴尬,可什么都不说时间却又难挨。
秀家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叹了口气。
他把目光转向清次,说道:“讲讲你以前的事吧。”
“以前的事?”
“比如说,当上浪人之后的事,去过哪些地方,认识些什么人,像在居酒屋里发生的那种事,应该有很多才对。”
清次想了想,还没有开始说,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他把以前在各地浪荡的经历都拿出来说,也有说到没钱可用的时候那种窘迫的境况,明明是很无奈的话题,说起来却变得很风趣,那些从江湖艺人口中听来的,仔细回味还颇有深意的道理一旦从他嘴里说出就变得简单明快起来,秀家有好几次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甚至在清次用水户口音教他说话的时候,更是畅快淋漓地笑了一回。
“北御门一直在我面前说你的事,但是,凡事还是要听本人来说才有趣味。”
清次看着他道:“北御门是什么话都对你说么?”
“只要是他觉得应该告诉我的,就不会隐瞒。”
秀家顿了一下,他回视着清次,慢慢地道:“但是那么久以来,他所转述的也全都是关于你是浪人身份的事,比这更早之前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连我自己都没想要提起,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秀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伤口,是怎么来的?”
“伤口?”
清次一时不知道他问的是哪个伤口,直到秀家向他的胸前示意,他才反应过来,右手不由自主地在胸膛上按了一下。
“这个么?”
清次隔着衣服按住那条长长的刀痕。
“是一个记号。”
他用一种好像在鼓励自己回想的声音慢慢地说道:“是已死的记号。”
“已死。”
秀家重复了一遍,没有急着追问,清次却忽然笑了起来,他说了一段令人费解的话。
“有一件事,是关于我的兄长内藤一郎,他其实并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子,父亲的正室宁子夫人,也就是我名义上的母亲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能怀孕,为此耿耿于怀,最后拜托身边亲信的侍女把自己弟弟的孩子领养过来,那就是我的兄长一郎。”
他忽然说起家事,虽然和刚才的话题完全不合,秀家却没有打断他,反而十分认真地听着。
清次继续说道:“领养来的孩子被当作宁子夫人的亲生子来抚养,对外也是一样这么说,本来并没有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名叫阿莠的侍女站出来说自己怀了孕,怀的正是我父亲的孩子,而当时,当着正妻的面,父亲也没有否认,就让那个女人把孩子生了下来,因为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所以就取名叫做从丸,这是我的幼名。”
清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从容不迫:“我父亲是松前藩主身边的家老,六年前松前藩主忽然病倒,原本以为只是小病,后来却慢慢变得很严重了,在那之前因为没有料到会一病不起,根本没有考虑过立嗣的事,直到最后临终的时候才想起来,匆匆忙忙地开始决定养子。”
松前藩的藩主在弥留之际,忽然从被中伸出手,握住了内藤清二的手道:“清二,就把你的儿子送来吧。”
在这种时候内藤清二当然是毫不考虑地就答应了下来。
“但是,像这样临时决定的末期继子是不能继承家督的,原本以为来得及,却还是被幕府否定了,之后立刻被收回封地,撤销家名。”
说到这里,秀家看到清次仿佛露出了微笑:“父亲他其实是很矛盾的吧,因为长子的地位不能动摇,所以只能把自己亲生的儿子送人,这件事到了后来就变得不可收拾,原因是父亲执意要让兄长一起追腹为主君殉死……”
清次的笑意更加深刻:“哥哥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知道自己是养子,也知道父亲并不喜欢他,可是最后关头却要让他死,可能心里还想着,这么个徒有虚名的长子,总算也派上用场了吧,在宅邸中切腹的那天,我从福山城赶回来,父亲已经死在回廊上,兄长的刀才刚捅进腹部,我过去扶住他快要倒下的身体。”
当时,内藤一郎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的弟弟,忽然用力拔出小腹中的刀向着他的胸前挥去,虽然濒死之际力量有限,但还是差一点就切中了心脏,那条由下往上的刀伤就这么留了下来。
秀家默默地望着他,从那稍稍敞开的衣襟中隐约还能看到伤痕的样子,昨天晚上触手碰到的时候,更是有着令人惊心的凹凸感,可以想象当时锥心的剧痛。
“兄弟之间的争斗,果然是最让人痛心的。”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的庭院,用一种一动不动的淡然语气说道:“本来应该是最亲近的人,情同手足的兄弟,却不得不因为家庭、正庶出生、政治和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反目成仇,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家中,也无法享受到同胞之情,反而不如平民家里来的好。”
清次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门外,好像已经忘了刚才所说的,或者根本就只当讲完了一个故事。
“在我小的时候,经常能听见那些侍女们暗中的闲话,长子是领来的下人家的孩子,次子又是和侍女珠胎暗结的落胤,这个家还真是乱七八糟,那些女人当着孩子的面什么都敢说,一旦到了家主的面前又变得服服帖帖,一点错也不犯,就是因为她们的闲话,所以我们才能把这些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能不知道,说不定又是另外一种结果,这个伤口,就当是按照兄长的意愿,让内藤丞之介死去的记号。”
“为什么还要告诉我呢?”
秀家静静地问道:“即使我开口问,你也可以隐瞒,没有必要说出来的吧。”
“嗯。”
清次微笑着说:“是这样的,我告诉你的原因是你吸引了我,人生最深的情意,常常是因为偶然的机缘而起的吧。”
两人同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