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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纷让路。
但我俩并出不了大门。
老鸨双手插腰,脸上寒霜三尺,手中持一叠天书符咒,直指向我们:
“就是他们!胆敢用这乌七八糟的烂纸当银票充阔人,还耍老娘,今天叫你走不出这门口!”
“就凭你?”我冷笑一声,双手一摆,平地炸出云烟,雾散,场中如数人物应声而倒,莫不昏迷在媚香下,我仰天大笑。
大摇大摆,正欲自那门外踏去,一阵冷风颤动,水帘翩翩浮荡,门外还有人。
4
那人站在树影下,睛目锐利,寒意逼人。一手打伏妖封印,一手持倒挂葫芦,略倾手腕,以食指尾指定眼前乾坤。
“看你今天能逃不能逃!”
他大喝一声,横地一扫,风声飒飒,一卷紫光自他脚下急促向四周扩散,荧光罩顶,如一轮飞转的白刃,正高速旋转袭来。
我挽起少主人,险险避过,脚未着地,第二轮紫光接踵而至,我只得双手一抛,少主人趁势跃于半空,我大叫:
“主人别理我,先走罢!”
“小三,万万不可!”
“少废话!我叫你走!”
少主人白衣直飞入黑夜深处,缈缈如烟,我稍一定神,第三道紫光已在眉梢,我倒腰让过一招,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凌身飞纵,直朝少主人另一相反方向,全速撤退。
夜风如刀,树影如山,我越过重重障碍,没入黑暗之中。谁料来兵紧追不舍,他的气息萦满山头,设下层层结界,我心头一怯,恐怕这回遇着不得了的高人。
危难当头,不顾一切,我反身倾尽全力,双手推进,振动的气墙如巨浪叠上半空,毫不客气朝敌人劈击而去。
顷刻动静全无。
我栖身高树横枝上,冷汗倒流。
越是无声无息,越是危机四伏,此时对方想必也如我一般,正窃窃窥探,密谋一个时机,把敌手置诸死地吧?
树欲静而风不息,沙沙的浅鸣中,有着山雨欲来的压逼。我屏息静气,眼观四面八方,对方耐性一等一,似乎打定注意跟我耗上了。
林中一片死寂。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固守阵地对我实在有害无利,若他有心等到明日东方泛白,我功力又再下一乘,岂不正合他意?唯有趁着此圆月精气正旺的时候全力一博,方有一线生机。
我觑得一个空隙,飞身抢去,几乎同一时间,林中一署流光冲天而起,怒放狂张一如天罗地网,我正正坠入罗网之中。
“哼,不枉我费煞心思,妖孽还不速速现形!”那人现出真身,自幢幢树影之后款步前来。
我惶惶地被困在网中,眼前这法师并未穿着正式的道袍,一件普通青衣长衫,不知哪门哪派,是何来历,怎么跟我有仇似的?
“小师傅,何苦跟我一介下等妖物动了真气,坏你元神,都说佛心人厚,即便是妖,也不过苍生。”
“你居然有脸跟我说苍生?”他冷冷地道,“你一众狐儿妖魅,作多少孽害多少人?少装一脸无辜。”
“我作了什么孽?”我平了平气,故作镇定:“莫不是我是冒了天师名讳,拿了符咒当银票?”
“此事当算一笔,你们狐族恶贯满盈,难辞其罪,多说无益。”
他翻起天印,掌仰葫芦眼看要压罩下来,我急急地道:
“且慢!”
话音未落,顿觉地转天旋,但见面前突起狂流,呼呼风声响个不停,身体四肢皆像被纳入一无形束缚之中,待我欲睁眼相看之时,哪里还有一点踪影?只听得那人声音像洪钟敲壁,震响在天际四方:
“小小孽障,量你功力尚浅为祸未深,好好在我的乾坤壁内清修思过,七七四十九天期满,只废你百年精练化为原形,我尚放你一条生路,切记再勿害人。”
原来我已跌入他随身葫芦之中,我试发全身力气,所施法力却如逆水倒行,全数击回。
我情急哀求:
“小师傅你道行高深,只求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小的定必洗心革面,从此隐居深山再不涉足人间,大恩铭记于心!”
“不必再说。”他一摇手中物,我便头痛欲裂,如陷入颠倒时空中,“待我办妥正事,便寻你家主人去!”
“小师傅!”我拍壁哀求,他脚步连环,纵身穿飞于密林之间,再不肯回应。
这一顿地,不知身后飞逝几许时光。我只觉跟着这人游走东西,闯逛南北,就是没个落脚处。也不知他到哪里寻我家少主。
我一壁担心那呆笨的公子没了小三随行,定必惊惶失措,全无担当的,另一壁又怅惘自身危在旦夕,恐怕受不起天长日久的折腾就形神俱毁了。
5
葫芦外尽是世间浊事。昼夜穿行,月转星移。日间闹市之声不绝,我在乾坤壁内目睹那小师傅与酒馆老板讨价还价:
“这里的馒头怎么跟昨天的价钱不一样?”
管帐的老板睐他一眼,想也晓得他怎么瞧他:这个看来土头土脸的土包子,一身粗布衣裳打扮四平八稳,脚上的草鞋磨得污黑毛糙,外地来的乡下人,天天来这里买最便宜的馒头,一坐半个时辰。馒头吃完不够,还翻出自带的干粮,白喝开水,有碍观瞻。
“昨天这镇上的米还不是一个价呢,我这小本生意,艰苦经营,你吃过也晓得我们这里的馒头跟别处的可不一样,都是真材实料。”
说得好像别处的馒头就见不人似的。这老板不过是有意刁难。
只听得那店里老板啪的一声,砸出示价木牌,缓缓地道:
“小兄弟,我可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老实人,价钱都是写得清清楚楚,不骗你。”
“但是,”那小师傅降妖时威风八面,一但对着与他一样货真价实的人类却意外地显得笨拙卑微:“我叫馒头的时候,这牌子明明不是这样写呀。”
老板明显地不耐烦:
“馆子是我开,这价由我定,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你瞧不见是阁下的事,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此处不比你家乡,这镇上的是非都有知府里的官差看着办,可由不得你胡乱撒野!”
真不知道是谁在撒野,馆子里的人抢过他手上的银子,前手后脚就把他轰出门外,明摆着一副不打算让他再踏进这里一步的架势。
那小师傅垂头丧气,叹息一声,只得拍拍身上的尘埃,又上路去。
越近京中地,这样的情况就会越多。镇上住的达官贵人们,哪个不是气派非凡,流云锦锈?但凡沾染一点京城浮华气息,人们眼睛就都全都生到狗身上。这小城风光,物质奢华,却无一点人情的味儿。每进城里都免不了受几个白眼,人们看来个个都似夜叉,面无表情,又特别地欺生。当然,如果你有大把的银子,想来看到的景致当会自行转换成天国仙境图。
这小师傅走来走去,到处碰壁。我开始怀疑他以前住在深山久不与人相处,这小子连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懂得。有天我居然听得他对牢一棵树,在自怨自艾:
“想不到我公绅童空有一身伏妖技艺,却无一点用武之地,师傅着我下山来修这一课,倒是何时方能得果呢?唉唉唉——”
我忍不住卟嗤一声,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葫芦一阵震颤,我的声音外界听不到,只清晰地传入一人耳中。
那小师傅被我笑得脸红耳赤,他竟忘记了自家牢笼里装着一只妖,而那只妖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他懊恼地低喝我一声:
“你笑什么!”
“公绅大师,想你那日大显神通,一招便将我压入乾坤葫芦,铁面无情,何等洒脱,你若以这面目示于人前,谁敢对你无礼视你如无物?”
“放肆!”他的语气一下冷了八度:“妖物如何能与人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并论?”我生起气来:“你倒说说妖又何以不能与人相比?”
“这还用我来告诉你么?”即使不看那表情,也听出他满怀鄙视百般不屑:“尔等心术不正,危害人间,就拿你狐儿一族来数算,也可清列罪状过百。况且,人妖本属殊途,根本不相为谋!”
“你只道我等狐儿妖魅祸害民间,就该低人一等,你们人类又干些什么勾当?筏林而猎,涂炭生灵,这就不亵渎苍生?只因你是人,所以你偏帮人,抹杀公理自定强权正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又是谁定的规矩?合该这世上只许人类蛮霸一方,就容不得区区狐族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