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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隆假装被惊醒了一样,睡眼朦胧地从他躺着的长沙发上坐起来。那些人蜂拥
闯入日光浴室,他们用力推门以至于玻璃门都撞到旁边的窗户上,两块玻璃被撞得
粉碎,玻璃碎片落到石头地面上,又摔裂成许多碎片,被闯进来的人的靴子踩得哗
啦啦地响,这些人手里拿着枪和手电筒,把他拽了起来。
“干什么——”马隆装做很茫然的样子。
一个人冲到了外面, “我们找到他了! 在这儿! ”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马隆嘴里嘟囔着, “你们为什么……”屋里的灯还
没有被打开,手电简直射着他的眼睛,其中有一支手电筒的光束离得很近,刺得他
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抬起左胳膊把手电筒拔拉到一边去,结果有人把他的胳膊猛
地向下使劲一拽,紧接着有一支手电筒在他的脸上重重地击了一下。
他脑海顿时一片空白,一时眼前直冒金花,两腿一软倒了下去。但有人把他拽
了起来,用手电筒又重重地打了他一下,就在这时又有几个人冲进了房间。
贝拉萨尔厉声问道: “他在哪儿? 让我看看这个狗娘养的! ”
头顶上的灯亮了,马隆脸上挨的重重一击使他视线模糊,但他还是极力站稳,
眨巴几下眼睛,看见贝拉萨尔正穿过几个守卫大步朝他走来。
贝拉萨尔平时保持得很优雅的姿势由于气愤而有点变了形。 “第一次我们见
面时,你被绑在了椅子上,尿湿了裤子。”贝拉萨尔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使劲地
往手上戴着皮手套。
“我不明白,”马隆说, “为什么——”
“闭嘴! ”贝拉萨尔重重一拳打在马隆的嘴上。
马隆被打得头猛地向后一仰,一时间,他眼前直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过了
一会儿他定了定神,恢复了一些意识,他感觉从他被打裂的嘴唇上流出的血正顺着
下巴往下流,与被手电筒打伤的左颧骨上又深又长的伤口流出的血汇合到了一起。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看到你椅子下面的尿,我就说你拒绝与我合作是个傻瓜。”
贝拉萨尔的声音颤抖着, “但是我也说过我这人是宽宏大量的,我愿意给你第二
次机会,但我也警告过你,”他又打了马隆一拳,使他嘴唇上的伤口又加深了。
“我决不会给你第三次机会。”
抓着马隆的人也随着这重重的一拳向后趔趄了几步。
马隆被打得天旋地转,过了几秒钟才逐渐清醒过来, “我也不会给你第三次
机会,你已经打了我两次了,你再试试。”
“什么? ”
“让你的手下放开我。”
“你在找死,你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
“你到底为什么要威胁我? ”
“你真的以为耍这种手段就能蒙混过关? ”
“蒙混过什么关呀? ”
“难道你敢说你没从藏书阁的窗户溜出去吗? ”
“从藏书阁的窗户溜出去? 你不认为那是疯狂之举吗? ”
“难道你否认去过藏书阁吗? ”
“我当然去过那儿! 你大谈特谈但丁和贝阿特丽齐,我就看了你推荐的书! 你
想搞个问答题吗? 你想让我告诉你但丁第一次见到贝阿特丽齐时她穿的什么衣服吗
?是红色的晚装!你想知道第二次他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晚装的颜色吗? 白色! 第三次,
他在教堂里看见的她,再往后,她在——”
“为什么藏书阁的窗户开了一条缝? ”
“真是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
“守卫并没看见你离开藏书阁。”
“那一样啊,我离开的时候也没看见他呀,”马隆抹了一下脸上的血, “读
着有关描述贝阿特丽齐的书,我不禁想为西恩纳画张草图,尽管她不在我面前。所
以我便来到这里想画一张与以前有所不同的画像,但是过了一会儿我感到有点困了,
便在那张沙发椅上睡了一会儿,接下来,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你的手下蜂拥而至闯
了进来。”
“那你证明给我看,新画的草图在哪儿? ”
“在沙发椅旁边的地上,正被你的一个手下踩在脚下,恐怕上面已沾有我的血。”
那个脚踏在草图上面的守卫把脚挪开,贝拉萨尔捡起已经皱巴巴的那张草图,
皱着眉看着上面的血迹和靴印, “你以前给她画的草图我都看过,如果这张和以
前的一样……”他边说边仔细地看着这张草图,突然停下不说话了。
这是马隆两天以前画的,当时他强烈思念着西恩纳,那种心情使他禁不住拿起
笔来将他心目中的美神勾勒出来。
贝拉萨尔张了张嘴,好像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低语
:“太美了。”
“是呀,还带着靴子印和血呢,我都等不及你把它裱起来了。”
贝拉萨尔盯着这幅画,充满了惊奇, “真是太美了,”他终于放下了画,说,
“很显然我误会你了。”
“这倒使我感觉脸不那么痛了。”
“我马上叫医生来。”
“你既然这么好心,何不叫你的打手们把他们的臭手拿开呢? ”
贝拉萨尔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别太放肆,然后对他的手下点了一下头,
这就好像按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他们立即松开了马隆。
马隆擦了擦嘴里流出的血,这时越过贝拉萨尔的肩头,他看见西恩纳站在走廊
里,她似乎更加迷茫了。
贝拉萨尔也看见了她。 “不用担心了,亲爱的,明天你还能摆姿势画像。”
西恩纳神情木然,她的黑眼圈很重,脸上毫无表情。马隆怀疑她是不是被麻醉
了。
6
在外面灯光刺眼的平台上,那两个俄国人在等着,当贝拉萨尔走过去和他们说
话时,马隆又一次用心把他们的长相记在心里,然而他知道他不能总盯着他们看,
便做他最想做的事——转头打量着西恩纳,想从她脸上看出在伊斯坦布尔发生了什
么事,想看出她现在在想什么,有什么感觉。
但他心里一沉,因为她避开了他的视线,他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呢还是被他脸
上的伤吓着了,可是即便如此,如果她要是对他还有点关心的话,那么她至少可以
同情地看他一眼吧? 不,她可能是害怕贝拉萨尔不高兴吧。
当贝拉萨尔和俄国人说完话回来后,同西恩纳、马隆一起穿过平台进入庄园,
后面跟着三个守卫。
当他们在爬楼梯时,贝拉萨尔说: “从现在起,如果你想在夜间工作,叫一
个守卫跟着你。”
“你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个囚犯。”
贝拉萨尔没吱声,和西恩纳爬上顶楼,两个守卫跟着他们,另一个守卫跟着马
隆。
从上面模模糊糊地传来贝拉萨尔的声音: “等等,亲爱的,我还有话跟你说
呢。”
马隆的心立即忐忑不安起来,但跟前有个守卫监视着他,他便极力装着好像没
听见贝拉萨尔的话。这时,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拿着一个医药箱走了上来,马隆便
把目光转向了他。
在马隆的房间里,医生为他清理了伤口,洗掉了血迹,然后给伤口涂了刺鼻的
消毒水。被手电筒打的伤口缝了五针,至于血肉模糊伤口极深的嘴唇,医生说,只
能让它自己慢慢愈合了。 “缝合的伤口处不要沾水。”医生的英国口音很重。
“这些药每隔6 个小时服两片,它们会缓解疼痛,我明天再来给你检查一次。”
医生走了,一个守卫站在门厅里,马隆关上门并上了锁,脱下了沾有血迹的衣
服,扔进了洗衣筐里,打开了水龙头,头尽量向后仰着,以免被水溅上,因为医生
告诉过他缝针的伤口不能沾水。他用水清洗了胸脯上、胳膊上和手上的血迹,不论
他怎么洗,都感觉洗不干净。
这个混蛋,他不停地自言自语地骂道,但很快愤怒转为了担忧,,隋况好像有
点不妙。
他用毛巾把身上大致擦了擦,大着胆子照了照洗手间的镜子,也被自己嘴和脸
部受伤的样子吓了一跳。开始还不感到疼,可现在却感到疼痛难忍,即便这样,他
也不敢吃医生给他开的药,因为他不知这是什么药,药的效力有多大。贝拉萨尔很
有可能会让医生给他一些麻醉药,我得保持头脑清醒。
马隆穿上拳击运动裤和一件T 恤衫,拿起他一直放在床边桌上的小草图簿,倚
靠在床头上,闭上眼睛,凝神思索了一会儿,